01
床頭櫃上的手機鬧鐘叮叮咚咚地響了,鈴聲是克萊德曼演奏的《歡樂頌》,郝嘉慧特意下載的,喬伊也很喜歡,只是郝嘉慧認為這曲調聽起來蘊含著某種極致的歡樂,而喬伊卻覺得那旋律裡彷彿隱藏著一抹難以言表的憂傷。
鈴聲響在早晨五點半,是為了四天前叫醒郝嘉慧起床,去趕最早一班開往鄰市的長途客車。他倆平時很少起得這麼早,喬伊擔心郝嘉慧誤了車,就在兩個人的手機上都設了鬧鐘。
此刻,喬伊半睡半醒地在被子裡翻了個身,覺得雙腳涼冰冰的,很不舒服,就下意識地把腳往床的另一側伸去。
按照中醫的說法,喬伊是那種體質偏寒的人,即使現在已是三四月之交,她的手腳還是經常冰涼冰涼的,尤其是腳,有時候睡一夜都暖和不過來。好在郝嘉慧的身子總是熱乎乎的,喬伊的冷腳一伸過來,他就會用熱熱的雙腿夾住,有時候甚至抱在胸口給她暖著。
然而這一次,被子的另一邊卻比她的腳還冰涼。
喬伊立刻清醒了,從床頭櫃上一把抓過手機,關掉唱得越來越響的鬧鐘,揉揉眼睛迅速檢視一遍,確認沒有收到任何一條來自郝嘉慧的訊息,又撥打了一遍他的手機號碼,仍然不在服務區內。
窗外晨光初顯,在隱約傳來的鳥鳴和車聲中,她傻傻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已經四天了,郝嘉慧就這樣完全無聲無息,像一隻斷線的風箏,與喬伊失去了聯系。
怎麼回事呢?她把手機放到郝嘉慧的枕頭上,擁著被子,抱著膝,毫無頭緒地想著,可是思緒卻根本連貫不起來。
第一縷日光透過薄薄的白紗窗簾,淡淡地灑落到床前半舊的棕色地板上。她驀地感覺有些冷,才想起自己幾乎光著身子坐了許久,於是心不在焉地穿衣下床,習慣性地插上電水壺燒水,然後去浴室洗漱。
水燒開後,她從電腦桌旁邊的一箱泡麵裡摸出一袋,給自己泡了一碗麵,又在料理臺上那堆樣式複雜的咖啡機、磨豆器、茶壺和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之間隨便拎出一隻矮墩墩的白瓷杯子,給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
郝嘉慧是一個生活得很精緻的人。如果他在家,絕不會允許喬伊吃這種從網上成箱郵購來的泡麵當早餐。他會慢條斯理地煎荷包蛋,烤麵包片,切水果,煮牛奶,再從磨豆開始,做一壺香噴噴的咖啡。
他一向很鐘愛那種味道特別濃鬱的意式咖啡,對茶藝和調酒也頗有心得。喬伊與他相識三年,耳濡目染,自然被他言傳身教了不少諸如此類的本事。她雖然也很欣賞這種精緻生活的閑情雅趣,但獨自一人的時候仍然貪圖方便,餓了吃袋裝泡麵,渴了沖速溶咖啡,偶爾想著要補補鈣,就從冰箱裡揪出一盒牛奶直接涼喝。
“郝嘉慧,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用小勺胡亂攪了兩下杯子裡的咖啡,對著冉冉升騰的縷縷水霧使勁兒眨了眨眼,深深吸入一口咖啡的香氣,看著自己映在杯中的模糊倒影低聲說,“我必須得去找找你了。”
她啜了幾口咖啡,卻犯了難:“可是,我該怎樣才能找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