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可以,卻也並不能十分精確,若要用這手法殺人,實在須得萬事湊巧才成,變數太多了。”
“萬事湊巧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我們剛才不就碰上了?” 林策偷偷瞥了瞥祁襄,卻見她面無血色,不禁擔憂起來,“祁襄,可是下水著了涼?”
渡念伸手替她把了把脈,道:“那冥湖之所以叫冥湖,只因湖水經年不見天日,陰寒無比,姑娘身有舊傷,最忌受涼,恐怕要吃些苦頭。”
祁襄毫不在乎:“不打緊,早已習慣了,只是不知師父這裡可有好酒,喝來叫我暖暖身。”
渡念搖搖頭:“酒肉葷腥,老衲多年未沾了。”
祁襄有些失望,又問:“不知渡念師父為何會在此處修行呀?”
渡念不語,忽問;“如今,外頭是什麼年月了?”
“已是熙寧4年了。”
他眉頭微蹙,似乎聽不懂她的話:“熙寧……現在的皇帝,是姓趙,還是姓袁?”
聽他這麼說,林策也是一驚:“姓蕭……敢問師父,您是何時生人?”
渡念沉吟許久:“蕭……看來,真是翻天覆地了。”
大齊太祖平定天下之前,正是中原群雄並起的亂世,其中又數北方的趙梁與江南的袁宋實力最強,可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了。
在二人驚詫的目光下,渡念終於說:“我在俗世的名字,叫魏承思。”
祁襄林策皆是一驚,完全想不到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僧人,竟是前朝大夏的那位哀帝,而他的年歲,應當已一百五十有餘。
祁襄面露敬意,正色道:“史書中,您早已死在梁衡帝手裡,沒想到……”
渡念淡然一笑:“其實,我與死了又有何分別?”
林策道:“所以,您從那時就逃到了此處,直到如今?”
“此處最是適合我這樣的人,青燈古佛,洗掉身上的罪孽。” 渡念撚著手中的佛珠,問道,“你們來時,可看到牆上那些人像?”
祁襄用力點頭:“您是說那些長著凡人面孔的佛像?”
“那些本就是活人的面孔……不對,確切地說,被刻在牆上時,他們都已是死人了。”
林策問:“那些是什麼人?”
渡念目光望向遠方,道:“千年之前,天下大亂,比之大夏末世有過之而無不及,各國國主篤信佛教,歷時百年,建成這千佛石窟。雲遊至此的高僧空勝親眼目睹無數百姓或因戰亂、或因苛政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喟嘆皇權無道,悲憫眾生疾苦,便於此窟地下鑿刻千尊人面佛像,那一張張臉,就是他一路上見到的窮苦百姓。”
祁襄大受震撼:“竟有這樣的典故!”
渡念面色凝重:“初到此處之時,我已無生的意念,但在此處找到空勝大師的手稿,才知自己罪孽深重,或許上天令我茍活到今日,是因為我當年所造之孽,還未贖清的緣故吧。”
祁襄和林策相顧無言,一時間,只有爐中的火焰,偶然迸發出噼啪的聲響。
不知坐了多久,渡念倏然起身,收起手中的佛珠對二人說:“好了,老衲先行安置,你們年輕人自便吧,那裡兩間石室,留給你們歇息用。”
渡念走後,林策為祁襄倒上熱茶,言語關切:“還是覺得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