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有人,你怕被誰瞧見?難道是那個小子?”
“哪個啊?” 她抬起眼,眸中浮著一層水汽。
“叫你‘姐姐’那個蠻族小子。”
“他呀……小孩子心性罷了。”
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兩人沿著遊廊往府邸深處走。
祁襄望了望頭頂的弦月,問:“後來京城可下雨了?”
“下了,接連下了好幾場。”
“那陛下可以放心了。”
“嗯……” 他低頭看了看她,又問,“鏢局的人,帶回來了?”
“只有鏢師陳伯一人了……我先遣人安置了他,沒帶來見二位殿下。”
他握緊她的手:“襄兒……別難過……”
她吸了吸鼻子:“倘若當年我和祁延也去了嶺南,想必也是活不到今日了。”
“沒有倘若,別胡思亂想了。”
走到一處分岔路,祁襄松開他的手:“殿下,襄兒乏了,回去歇息了,殿下也早些回寧喜齋去吧。”
蕭允墨欲言又止,最後撫著她的臉頰,在她嘴邊輕輕落下一個吻。
“晚安,襄兒。”
天明後,接連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一人神共憤:刑部侍郎林策在朝會參奏緝事司太監錢泗忠在嶺南蒼梧強徵徭役,逼迫無辜百姓挖掘丹砂,致多人重病死亡。
其二絕世稀奇:一大清早刑部衙門還未點卯,便有一幫外來客運來十幾個大鏢箱堆在衙門口,直說要將這些東西交給侍郎大人親驗。
這第一件事實際先前已然傳開了,在朝會之上,皇帝只是循例問了問案件的大致情況,留待下朝之後,將內閣與司禮局叫到一處,商量細節。
楊首輔自然不會錯過這個重創司禮局和緝事司的大好良機,他率先問林策道:“我聽說,林侍郎也被當成壯丁抓了去,親歷了礦中的種種艱險,可確有其事?”
林策答道:“千真萬確,如今還有兩名刑部人員在礦山之中,我們在礦下遭受看守官兵的打罵和虐待,硃砂有毒,然而所有挖礦的苦役都全無一絲防護,足見管轄之人居心之狠毒。”
楊首輔帶頭跪下,叩首道:“陛下,若不是機緣巧合,讓林侍郎誤打誤撞碰見了此事,恐怕那些遠在天邊的無辜百姓永無出頭之日!還請陛下下旨,務必嚴查此事!”
他一抬頭,凜然望向皇帝身邊的榮桓:“榮掌印,錢泗忠是你緝事司的人,此事,你也該給一個交代才是!”
熙寧帝臉色極為不佳,沉聲道:“榮桓,朕交給你的差事,你是怎麼辦的!”
榮桓趕忙溜到堂下長跪叩首:“陛下恕罪!是老奴禦下不嚴,有失職之過!”
楊首輔此時悠悠看向禦座之人,問:“皇上,臣依稀記得,前幾個月,梁仙師似乎不在京中,說是替陛下去尋煉制仙丹的藥引,莫非,這嶺南的硃砂,是皇上下令去採的?”
熙寧帝臉色大變,緊緊抓著雕龍的扶手,君臣二人,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嚴厲的太傅與背錯書的太子這層身份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