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走在最末,正想回身一腳,卻見身旁梁麥可自懷中摸出牙牌,推手一亮,低聲斥道:“錦衣衛辦差,滾遠點。”
那人眼珠一瞪,看似酒醒了一半,一動不動了。
再向上走出幾階,身後又有動靜,天權以為那酒鬼又不怕死地跟過來,毫無防備一回身。
接著雙眼圓睜,胸前猛然一涼。
刀劍入肉,其聲刺耳。眾人俱是驚疑萬分。
來人裝扮與梁麥可差不離多少,刺過天權一劍後,凝目望上:“屬下來遲,還請梁大人恕罪。”
梁麥可也是滿臉錯愕:“老李,你這是……作甚?”
那人手中劍仍向下滴血:“屬下在外頭望著,見大人身份已然曝露,怕不是被這幾個賊子給挾持,遂特來相救。”
梁麥克深深扶額,再望容知,眼含愧疚。
天權的傷勢未及性命,卻也躺足了三日。所幸遭了這一出,可能因著他傷的重,錦衣衛們的看管亦鬆懈許多。
初十夜裡,木頭出去探了探,並未發現有人盯著。天權心知機會難得,撐著傷勢起身,三人小心翼翼溜了出去。
這一回走得是瞻前顧後,自然不敢疾行。等到摸到了遙城的邊界,又是五日已過。時隔甚久,容知總怕有變數,一顆心油鍋裡煎著一般。
待進到城中,日頭將將落,天色矇矇黑。容知茫然停下馬,霧水漫上心頭。
木頭幫著問出了她心中所想:“阿知小姐,咱們……上哪找少主去啊?您不是會那個……掐指一算嗎?”
容知訕訕翻了翻眼珠,幹巴巴道:“先往城裡走著罷,說不準就碰上了。”
木頭狐疑地望她一眼,表示不信。
再看天權,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卻仍帶疲然。容知嘆口氣,改了主意:“還是先找個客棧歇下,明日天亮再尋方緣近不遲。”
木頭是懂事的,想著即要常住,又要養傷,便應擇個敞亮些的客棧。他去街邊略打聽個路,引著兩人往城中最熱鬧的坊間走。
按容知上回的印象,遙城地處偏北,全沒有京中繁盛,然而按照指路那人的說法,七拐八拐行至城中,卻又是開了眼界。
華燈初上之時,這街巷明燈錯落,煌若遊龍。
過路人頭攢動,馬車穿市。邊境小城,當真還藏著花錦世界。
木頭樂得開了花,遙指一處,喜道:“阿知小姐,您瞧,那處客棧好生氣派!”
容知正走馬觀花地瞧熱鬧,聞言望過去,眼光一頓,掉了魂般怔住。
果真竟碰上了。
她一瞬不瞬盯著,發不出聲。前方那人立於天地正中,軟香紅土俱是失了顏色。
方緣近一身素色錦衣,閑庭信步走著,眉目微垂,唇角微揚,帶足貴氣,端得倜儻,引得街中大姑娘小媳婦頻頻回首,不住地向他瞧。
還在恍神間,迎客鈴忽地一響,便見他已悠悠踱進街邊一扇門中。
那處瞧著比木頭方才指的客棧還要再富麗堂皇些,由內而外,溢著甜膩香氣。定睛一望,門前淡粉色紗綢飄飄蕩蕩,左右掛兩盞碩大的紅燈籠,中間夾著一個同樣碩大的金字招牌。
招牌上是碩大的三字,鶯鶯樓。
竟是一處溫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