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軟香紅土
三月初七 宜 齋醮 餘事勿取
風塵僕僕,容知三人行至離京城五百裡外的一個小鎮上。此鎮名為徐莊,屋宇寥寥,人煙稀少,唯有客棧酒館門庭熱鬧些,來的大都是行路的過客。
去驛站換過馬匹,時候快到晌午。已跑了一日一夜,他們尋進一處客棧,打算用過午膳稍作休整。
時下將至穀雨,外頭憋悶潮熱,容知草草吃過幾口,便放木頭與天權繼續朵頤,喚小二備水,一頭紮進房中,將染了塵的衣裳換下,盛著熱水的木桶也剛好送到。
正泡得暢快,方才打尖那處忽而傳來亂糟糟的聲響。她耐住性子沒動。外頭坐得盡是些過路的獵戶鏢師,血氣方剛的漢子,發些脾氣、起些沖突實屬正常。
等從頭到腳洗幹淨,正擦著發梢的間隙,卻聞樓下已是桌翻椅倒,起了刀劍聲。
這一回可不尋常了。她忙手換好衣服出去,下樓的功夫就傻了眼。
開打的人中果真就有木頭與天權,他兩人身手原本不錯,刀光劍影中也沒落下風。只是在他們對面橫眉豎眼的人,雖說穿了身輕裝,看著卻眼熟得讓人心驚。
容知自木梯翻下,三步上前,揚眉道:“梁大人,真是巧了啊。”
梁麥可握刀的手緊了緊,冷眼望她,防備著木頭與天權,沒說話。
周圍用飯的已散去大半,徒圍著些瞧熱鬧的。容知面龐白皙,熱水騰出的紅暈未褪,墨發如緞披散,又顯露了些身手,一群粗糙漢子中,自然有些紮眼。
她耐著身邊的打量,自行拖出把椅子坐穩,壓低聲音問道:“怎麼回事?”
天權將仗在手中的劍落下,蹙眉道:“小姐,這人好像一直跟著咱們。”
木頭插進話來:“哪裡是好像,分明就是!屬下極擅長記人面相,打進了這鎮子,就隱約瞧見這人好幾回,方才小姐一離開,他就從外頭進來,鬼鬼祟祟往樓上打量!”
他眼刀剜著梁麥可:“阿知小姐,此事定有蹊蹺。依屬下猜想,這人怕不是打京中跟來的!”
容知看著他們倆,現出苦笑:“不用猜了,這位是錦衣衛左侍衛長梁大人。”
兩個人的面色都非常沒城府地變了一變。
她再苦笑,轉向梁麥可,明知故問道:“梁大人新近公務繁冗,大老遠的,跟著我們做什麼?”
梁麥可忿忿看了木頭和天權兩眼,收刀一拱手,坦蕩道:“容大人,多有得罪。下官奉命辦差,近來的公務,就是好生跟著大人您。”
他這句冷冰冰的話方出口,天權收起的劍又拔了出來。容知抬手去擋,面上不動聲色,心中火燒火燎。
這梁麥可無論如何也算有幾分交情,要痛下殺手,委實做不出。
只想在欽天監時,她與方緣近走得近,季行遠定是有所耳聞,加上自己前日又於方家一入一出,更是令人生疑,想必剛出廢宅的門,就被錦衣衛給盯上了。
按照先前設想,眼下應繼續往北行路,不出意外,最多再兩日就到遙城。
只是被錦衣衛追著,又哪敢再去到方緣近跟前?
她轉轉眼珠,敷衍道:“我就來徐莊探個親,也值得梁侍衛長這般大費周章?”
梁麥可垂目,滿臉不信,只沉穩道:“容大人盡可自便,權當下官不在就成。”
正進退維谷,身後一商賈打扮的青年上前,帶著十足酒氣湊近她,油滑笑道:“小可憐兒,是不是這幾個欺負了你?與本少說,本少爺給你解圍呀。”
他身後幾個同伴跟著起鬨,不懷好意放聲大笑。
容知心中憋悶,哪裡有功夫與這些市井莽夫扯皮,便起身道:“我們去房中談。”
幾人邁上木梯,先前那酒鬼竟是厚顏追來,仍嬉笑著:“進房中好,房中清靜,小美人兒,也算上本少一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