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亦南耐心盡失,“錚”的一聲,長刀出鞘,寒光直抵她的咽喉,“蠢婦!還嫌鬧的笑話不夠大!再不走我殺了你!”
段行霜抽噎著喊出的這幾句話資訊量巨大,聽的蘇落心生不忍,畢竟若不是她提議殺死謝瓊,涼州王夫婦此刻應是在家中,而非宮中,餘亦南有人管束,失了清白的段行霜不會被趕出府門。
謝微塵接過暗衛遞來的大氅,輕輕披在蘇落肩上,修長的手指替她攏緊衣襟又細致地為她重新系好帷帽,“奪了女子清白卻不負責,的確很渣,蘇卿之前說的沒錯。”
“是啊。”她不知前世有沒有發生同樣的事情,但餘亦南的處理方式她是不認可的,沉默片刻,蘇落輕聲問道:“殿下,我可以帶段行煙回去嗎?”
謝微塵挑眉,語氣耐人尋味:“朔州王女的確有幾分姿色,怎麼,看上了?”
“殿下不久前才說我是嫩秧子,不記得了?”蘇落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她怎麼從謝微塵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酸味?一定是錯覺!
輕紗帷帽隔絕了視線,蘇落看不清謝微塵的神色,只能選擇全力說服,“先不管段行霜在朔州是何身份,至少她比殿下與我都瞭解朔州的情況,說不定等我們造反唔……”
蘇落話未說完,便被謝微塵隔著紗簾捂住了嘴巴,“有話回去說,孤都依你,前提是你自己去說服段行霜。”
這段時日在府內養傷,蘇落日日在他耳邊絮叨造反大計,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上一世大周北境三州,本就是他親手一點點打下的,若論對這三州的瞭解程度,普天之下無人能超越他。
“唔……”謝微塵骨節分明的大掌緊捂住蘇落的唇,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讓蘇落只能發出悶悶的嗚聲。
掌心柔軟濕潤的觸感,讓謝微塵眼底湧上了些許晦澀之意,他尚未來得及鬆手,餘亦南的矛頭便指向了這些看熱鬧的人。
“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日後若走漏片點訊息,別怪本世子上門提刀取命!二十息內若不散去,別怪我長刀無眼!”
“殿下,我們去小巷裡避避。”蘇落趁機掰開謝微塵的纖長的手指,拉著他往小巷裡藏去。
“難不成餘亦南敢弒君?”謝微塵被蘇落拖著,慢悠悠的綴在她身後,絲毫不急。
“和餘世子沒關系,要是被認出來不就露餡了,外人可都認為您還在重病養傷。”蘇落回頭催促謝微塵,“走快些。”謝微塵被認出來她不怕,她要是被認出來可就完蛋了。
男女之間的矛盾還不足以壓上性命去看,所以人群散的極快,個別走前還有碎嘴了兩句。
“有什麼了不起的,當我們愛看!”
“就是,只不過胎投的比我們好些罷了,戰場都沒上過!”
“睡了是事實,是個男人就該負責!”
“活該蘇大小姐不願嫁!”
最後一句大抵觸了餘亦南的逆鱗,他眼底戾氣驟湧,手中長刀刺破空氣,紮入磚塊的縫隙導致碎石迸濺,“找死!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們?”
“快走快走!”
“真晦氣!”人群轉眼散了個幹淨。
等人走光,餘亦南拔出長刀走至段行霜面前,“聽著,我不想在上京的任何地方看見你,天黑之前,帶著你的嫁妝離開上京!”他居高臨下地睨著段行霜,未留絲毫情分。
“夫主……”段行霜低聲喚道。
“閉嘴!我不是你的夫主。”他嗤笑一聲,眼底盡是譏誚,“缺男人?城外多的是想入贅的,隨你挑。”
淚水流過段行霜蒼白的臉頰,然後在下頜凝成水珠,最終墜落在地面的冷磚上洇開一片深色的痕跡,她呆木地跪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著餘亦南遠去的背影,直到王府沉重的朱漆大門緩緩閉合,發出”吱呀”一聲悶響。
恍惚間,她耳邊又響起臨行前兄長的話,“朔州苦寒不安定,個個刀口舔血沒什麼好人家,涼州王府背靠陛下,來日必定顯赫無比,嫁過去雖為妾室,但比這些百姓與軍戶人家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我打聽過,蘇府尹的嫡女是個明事理的人,定不會苛待於你。”
“你我生來就是庶出,日日需看人臉色過活,這家……能逃離一個便逃離一個,哥哥這些年攢的財物都給你當陪嫁!哥哥不求你為我做什麼,只求你餘生平安順遂!”
她抬手擦幹眼淚,望向四散的嫁妝,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