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初衷是想提醒容今瑤以後莫要沖動行事,誰知她怎地想到了練武這一層。本該直截了當的拒絕,可對上她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似是一隻綿軟的兔子窩在雪地裡,人畜無害,卻又像是試探著獵物接近——
楚懿目光微動,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少頃,他道:“明日辰初,我派人接你到白羽營,過時不候。”
話音剛落,驚喜之色登時浮現在少女的臉上,“你答應了!”
容今瑤心中一喜,指尖不自覺地微微收緊,低頭飛快地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那一下極輕極快,如同羽毛拂過,帶著少女唇瓣的柔軟和一絲溫熱的氣息,淺淺地、曖昧地,猝不及防地印了他的肌膚上。
甚至,他能隱約感受到,有舌尖輕輕點出來一圈漣漪。雖然無意,卻莫名調情。
楚懿整個人定在原地。
手背上還殘留著那點溫熱的痕跡,然而那微妙的酥麻感卻直直順著手腕竄上脊背,他耳後的溫度陡然升高,甚至連指尖都微微泛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猛地收回手,突然站起身,轉向門口,抬腳準備離開。
容今瑤訝然,不知楚懿為何突然反常,下意識問了句:“你去哪?”
“……”
楚懿喉結微動,似在咬牙,匆匆邁步離開,低聲丟下一句:“……去沐浴!”
……
這個夜晚十分漫長,足夠滌蕩所有躁動的情緒。
楚懿沐浴的時長拖延了許久。大概一個時辰後,他躺在書房的床上,閉上眼睛,思緒飄遠。
忽然想到一年前,在崎嶺山駐紮的日子。
皎月初斜,烏鴉成群越過駐紮在崎嶺山山腳處的軍帳。彼時天色已晚,雨意將止,軍帳旁篝火炙熱明亮,暖意沖擊著簌簌涼風。
白羽軍營中有許多將士同家人、愛人分開,就在這個夜間,藉著酒意同身邊人傾訴衷腸。
酒過三巡,遠離熱鬧人群的草垛上坐著一少年,正吹著涼風。
月色如夢,少年眉目俊朗,氣質斐然,一襲寡淡的黑衣也在這俊容之下添了生氣。皎月淡淡的光澤勾勒出他的輪廓,寒氣彌漫周身,韶朗清雋的臉看不出情緒。
慕昇從背後走來,手臂搭上少年的肩側,嘴裡帶著酒氣。
今夜他有感而發,敞開心扉,囫圇說著感情之事:“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和喜歡的姑娘示愛,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月光像銀絲一樣灑落下來,靜得讓人心慌……”
“那時候我還傻乎乎的,哪懂什麼風花雪月,就想著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後來,我總算鼓起勇氣,站在她面前,結結巴巴地說心儀她,誰知她只是沉默……”
楚懿悠悠開口:“你怎麼知道自己喜歡她?”
慕昇答道:“喜歡?那還不簡單,就是心跳加速唄!會因為她的幾句話而快樂,會因為她的親近而害羞。就像我現在,心裡念著那個姑娘,一想到她,還砰砰地跳呢!”
楚懿嗤笑他:“瞧你這點兒出息。”
慕昇訕訕地撓了撓頭,一臉八卦地問:“小將軍,你……有喜歡的人嗎?會讓你心跳加速的?”
楚懿是他所見過的世家公子裡,最禮貌沉穩的了。他真誠又瀟灑,舉止得體有分寸,不會過分張揚,也不會自卑。銀鞍繡障的少年郎,意氣自是風發。他總覺得,這樣的少年不會缺乏追求者,若是有了喜歡的人,應當也是會頂頂溫柔的吧?
楚懿想了想:“……沒有吧。”
慕昇看著他,勸慰道:“沒事,還年輕著呢!小將軍身份尊貴,以後的妻子定然也是個不俗之人。”
“是麼?”
楚懿笑了笑,雙手後撐在草垛上,望著天邊一彎明月,緩緩道:“若我有明珠一顆,我肯定不會忍心讓它久久蒙塵。我希望它塵光盡生,照破青山萬朵。”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