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監牢外,冷雨如鞭,抽打著每一寸牆壁。寒意如針似芒,透過牢牆的縫隙,肆意彌漫在這陰暗潮濕的囚牢之中。
牢內,暗淡的光影在粗糙的石壁上張牙舞抓,燭火搖曳,似隨時都會被這無邊的冷意撲滅。
一名男子被沉重的鐵鏈束縛著,無力地蜷縮在角落裡。分明昨日,他還錦服榜身、榮華富貴,輕易掌控生殺大權;可今日,華麗錦袍染血,變得襤褸不堪,其上沾染的汙垢與血跡早已幹涸。
“封珩!你算什麼東西!染指我皇室血脈!那分明是我的東西!攝政?你也配?你也配!”
二皇子無力蜷縮著,頭發肆意披散,幾縷發絲黏在滿是塵土與汗水的臉上,盡管眼下如此狼狽,布滿血絲的雙眸卻依舊透著讓人膽寒的兇狠與決絕。
粗重的呼吸自他鼻腔中噴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為一團團白氣,轉瞬又消散無形。
牢門“嘎吱”一聲被緩緩推開,腐朽的氣息與潮濕的寒意交織彌漫。畫扇著一襲玄色長袍,穩步踏入這陰暗之地,衣角帶起的微風讓那搖曳不定的燭火晃得愈發厲害。
二皇子猛地抬頭,眼中的怨毒之光瞬間被點燃。他奮力向前撲去,卻被鐐銬扯回,重重地撞在鐵杆上,發出沉悶聲響。他掙紮著坐起身,猩紅的眸子死死瞪著畫扇:
“你這毒婦!朝中百官反對你入朝的時候,我可曾說過一個字!如今倒好,竟也與封珩那賊人狼狽為奸!這皇位本該是我的!是我的!”
“殿下,事到如今,何必逞口舌之快?逼供篡位、擾亂朝綱,一切不過是你咎由自取。”畫扇神色平靜,秋水般的眼眸不見絲毫波瀾。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幾近瘋狂的男人,忽然間,輕輕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牢房中曇花一現,剎那間的明豔卻透著絲絲寒意。
見四下無人,她蓮步輕移,蔥白的手指上帶著厚厚的劍繭,輕輕挑起二皇子的下巴,動作輕柔得彷彿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可眼中的冷意卻彷彿能凍結世間萬物:
“不過殿下剛才所說的——玷汙皇室血脈……”
二皇子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激怒,像一隻被挑釁的惡獸,破口大罵:
“封珩他算個什麼東西!真以為他身上流的血是幹淨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女人嫁給封庭淵之前就已經……”
話還在舌尖打轉,一道森寒的冷光驟然閃過,仿若暗夜流行劃破濃稠的黑夜。
畫扇手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刺入他的心髒。
鋒利的刀尖瞬間沒入血肉,二皇子雙眼陡然瞪大,臉上的憤怒瞬間凝固,好似被時間定格成一副扭曲的畫卷。他雙唇微微顫動,想要發出聲音,卻只能從喉間擠出幾聲微弱的“嘶嘶”氣聲。
溫熱的鮮血順著他的嘴角蜿蜒而下,如同一串悽美的血珠,洇紅了他那破爛不堪、滿是汙漬的衣衫,在暗淡的光線下,渲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
畫扇微微傾身,手臂稍一用力,匕首更深地陷入二皇子的胸膛。
她朱唇輕啟,湊近他的耳畔,聲音輕柔,卻透著森森冷意:“有些秘密,還是永遠埋葬的好。”
言罷,她手腕輕轉,抽出匕首的瞬間,鮮血飛濺,在昏黃搖曳的燭光下,於地面綻放出一朵朵妖冶而詭異的血花,仿若自地獄黃泉之中,蔓延而至的大片曼珠沙華。
“來人——”畫扇冷眸掃過地上的屍體,淡淡開口:“二皇子於獄中畏罪自殺,還不快快處理幹淨了。”
她輕輕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緩緩抬手,用衣袖擦拭刀刃,動作從容緩慢,猩紅的血液在白皙的衣角留下一道瘮人的血痕。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鐘聲哀鳴,遊遊蕩蕩地劃破蒼穹。靈堂內,白色帷幔如霜雪低垂,在秋風中無聲翻轉。
一座石棺靜靜停放在大殿中央,周身鑲嵌的珠寶在燭光下散發著冷咧的光芒,映照著宮人各懷心思的面容。
顧衍之著一襲素服靜靜地佇立在殿前,深沉的目光緊緊鎖在那石棺上,面色凝重。
一陣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殿中壓抑的靜謐。一名小太監貓著腰,邁著碎步匆匆趕來,湊近顧衍之,微微欠身,在其耳邊低語:
“啟稟大人,姜國的使臣將於明日抵達京都。”
顧衍之稍稍一怔,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思量,但這抹思量未曾在他眸中停滯太久,又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他微微頷首,聲音低沉而穩重:“知道了。”
白色帷幔被風吹著輕輕搖曳,燭火明明暗暗,將顧衍之地身影拉得忽長忽短。他靜靜佇立著,目光再度投向殿中石棺,眉頭緊鎖。
公主和親,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幌子。
兩國真正的交易,如今,才正式開始。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