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無人發現,每路過一處隱蔽的角落,她都會微微側身,手指在袖中輕輕一動,一抹香粉悄然飄散,融入周圍的空氣。路過假山灌木時,她似不經意靠近,指尖微微一彈,細膩的香粉灑入空中,比春日的花香更馥郁幾分。行至長廊,她佯裝欣賞廊上字畫,微微轉身的瞬間,一陣暗香在無人注意到角落悄然散開。
直至國師府的每一個角落都布滿了不同的味道,她才心滿意足地轉身回到房間。
轉眼間萬籟俱寂,整個國師府被濃稠如墨的夜色緊緊包裹。偶有一陣微風自遠方吹來,輕輕拂過屋簷,發出細微的嗚咽。
四周靜謐得可怕,千提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床頂的帷幔。
忽然,她坐起身,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
“救命啊!有刺客!!!”
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在空蕩的府邸中回蕩。
通明的火光照亮了整個院落,急促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傳來,府中守衛手持兵器匆匆而來,迅速將房間包圍。
頃刻間,房門被人破開,侍衛手中的火把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
千提縮在被褥中,裝出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身子微微顫抖著,露在外面的雙手死死抓著被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杏仁大的眼眸被恐懼充斥著,她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方才有個黑衣人突然沖進屋內……手持利刃……”
她說著從床上爬下來,像是尋求庇護一般,腳步踉蹌著走向侍衛:“幸虧你們來得及時,將他嚇跑了,否則我可能就……”
衣服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白皙誘人的鎖骨。守衛單膝跪地,紛紛垂下頭去,無人敢將這春光攬入眸中半點:
“夫人受驚了,是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夫人責罰。”
千提在眾人身前轉了一圈,記住了每個人身上混合的氣味,這才重新挪回床沿,故作虛弱地擺了擺手,聲音顫抖,如同深秋枝頭即將飄落的黃葉:
“也罷,短時間內他應當是不敢來了,你們先退下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侍衛領命,不敢多言,迅速撤離。
房門被輕輕合上,他們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直至窗外最後一點火光熄滅,四周重歸一片死寂,千提才長舒一口氣,起身走向書案。
燭火被她點燃,暖黃的光芒照亮了案前少女認真的面龐。
研墨、蘸墨,她閉上眼睛,細細回想著那些匆匆趕來的侍衛身上混合的或濃或淡淡香味,再將這香味逐一剝離,對應到她今日在不同位置灑下的香粉的位置,由濃淡與香味的層次,逐步推演。
筆尖在紙頁輕輕滑動,少頃,侍衛們從府中各個地方彙聚到她房間的路線便清晰呈現。
她垂下眼眸,手腕輕動,仔細標註出每條路線的轉角、岔口,以及守衛人數。
第二日清晨,太陽緩緩升起之時,千提自隱秘處取出圖紙交到景秋手中:
“我與國師成親時,若有變故,你從這條路出府。”她指著圖紙上一條由粗線標出的小徑:“此處守衛最少,你一路小心,避開守衛,我若平安無事,會在米鋪與你會合。”
“公主,景秋不走……”
“我還有事交給你做,你必須活著!”千提打斷她的話,從袖中摸出一封信和一塊玉佩,鄭重交到景秋手中:
“如若我出事,”你務必將這封信送到丞相府。至於這玉佩,你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它,如若實在萬不得已……”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毀了它。”
“是……”景秋哽咽作答,早已泣不成聲。
交代好一切身後事,千提才緩緩擦幹眼角凝出的淚水,擠出一個釋然的笑。
宮疆說,明日國師便要回來了。
她……離死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