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玉默然無言。
她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或者說,在決定將那個夢告訴竇沉驍的時候,便已經預料到了。
像是有一雙手,什麼洪流,推動著在這棋盤上的每一個人向前走,無論怎樣試圖努力掙紮,都改變不了可以預見的既定結果。
童霜玉輕輕閉上眼睛,撥出一口氣息。
再睜眼時,手從腰間抽出鞭子來。
從年幼時她便熟悉諸般武器的用法,刀槍劍戟無一不通,但是最為得心應手的還是那條一直束在腰際充作裝飾的墨色長鞭。
竇沉驍微微坐直了身子。
他看了一眼殿外天色,面上笑意微斂:“小鶴,你是要將先前的事情再演一遍麼?”
童霜玉不出聲,只更新催動體內的魔息。
“上次是我讓著你。”竇沉驍嘆氣,語調不急不緩,甚至有些無奈,“小鶴,玩鬧也要有個限度。”
“別廢話。”童霜玉道。
“我不明白。”竇沉驍低垂了下眼睫,“小鶴,我們年幼相識,扶持百年,一路共同前行——這個世上,沒有比我更同你親近的人了。你真的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而對我出手嗎?我不信。”
“你說得對。”童霜玉沉默了很久,冷笑道,“我確實不會殺你。但是,竇沉驍,我也不可能容忍你懸在我的頭上,成為一把隨時會落下來的劍。”
“那你要我怎麼做呢?”
“第一,我要魔域六域的掌控權力;第二,將紫狷交給我;第三,你廢去修為,重新修煉。”
“太歲淵與幽桓沼的令牌在我手中,若你想要,現在便可以給你。有了令牌,六魔將自然歸你調遣,他們的忠誠,只要你自己掙得到,我沒有意見。”
竇沉驍面上的笑容終於完全消失,青年收了懶洋洋的姿態,抿唇神色凝肅:“但廢去我的修為,這件事情,絕無可能。”
“那便試試。”
童霜玉手中長鞭隨著魔息湧散而震動,於地面摔出響亮聲響。
竇沉驍整個人向後仰倒,堪堪將其躲避過,反手將其捉住。
兩人一站一坐,各自扯著鞭子的一頭,幽黑色氣息如藤蔓層層,自兩端奔出,於長鞭之上交彙對抗。
相沖一瞬,強勁的力量轟然爆出聲響。
·
大殿之外,青魑帶著安防衛圍守待命。
聽到這震然的聲響,綠衣女童眉毛重重耷拉下來,老氣橫秋般深深嘆了口氣。
“朱鸞姐姐。”她眉頭皺得緊緊的,抬手扯扯朱鸞的衣袖,悄悄聲問道,“他們到底要打到什麼時候啊?”
朱鸞目視前方,語氣平穩:“到分出結果的時候。”
“可是為什麼呢?”小女童將自己的長槍攬在懷裡,下頜抵著槍杆,聲音悶悶道,“為什麼殿下和魔主非得分個結果出來呢?”
她微微歪頭:“他們二人相扶持著走過那麼多年,難道不是一體的嗎?明明魔主不會傷害殿下,殿下也不會真的取魔主性命。”
縱使相鬥,也永遠不會真正走到那分裂隔絕的最後一步。
朱鸞垂眸,看了面前的小女童一眼,輕輕伸手揉她的發頂:“這是他們之間的矛盾,需要他們自己解決。”
“好吧。”青魑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眼巴巴的道,“希望殿下和魔主打完這一架就趕緊和好——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敢吃魔主給的糖了。”
這邊談話間,大殿之中發出更強烈的聲響,一道身影自大殿門處被甩出。
朱鸞立刻站立起身,目光緊盯著煙塵彌漫之處,青魑也握緊了懷中長槍。
塵霾散去,看見竇沉驍側臥著躺在地上,童霜玉膝蓋壓在他胸口,將一根半尺長的銀釘楔入他的琵琶骨。
兩人不由鬆了口氣,心髒卻又在同時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