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一切都改變了，一切又好像沒有變。
對於萬龍城的圍城到秋收的時刻正式結束，當萬思修讓人將成袋新收的穀子搬上城牆，在城頭割開撒到城下的時候，燕國和楚國圍攻的將領就意識到萬龍城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他們既沒有能力利攻破這座城市的城牆，又無法切斷城裡的淡水和糧食供應，那麼繼續待在這裡就是毫無意義的事了。
於是大陸上第一次發生兩國興師動眾花了一年多時間開啟一場戰爭，但最終的結果是無論敵我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傷亡，然後就各自班師回朝的事情。
而與兩國徵戰均無功而返一同傳遍大陸的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大陸上有第三個國家了。這個國家比起其餘兩國來說地域太小，卻有著一座不落的雄城和天下最富有的城市，小歸小卻潛力無窮，說不定能給這個已經僵局了三百年的大陸帶來新的轉機。於是有無數敢於冒險或者對於未來有些想法的人，背井離鄉前往這個新的國家準備開始新的人生。
“國號定為‘寧’真的好嗎，這就等於把燕國正統拱手讓給古重明瞭，世人若有不明事理的，豈不以為是您在篡國？”
此刻的萬思修剛剛同蕭楓之彙報完開國大典的各項準備工作，順勢就提起了他自己的一個疑問。新國的國號是蕭楓之欽定的，但是萬思修有點沒有理解為什麼是這個字。
“正統？如果以要一統天下為最終目標的話，那真正正統的國號應該是最初帝國時用的那個才對。可惜我同那位大帝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的正統也到不了我頭上，既然如此，不如重新取一個新的國號，省得將來出身楚國的人說我厚此薄彼。反正對於蕭家祖宗傳下來的國號，以後也有個萬燕堂可以作為交代了。”
“那就是與萬龍城的選址一樣的考量了，是臣眼光侷限了，還是陛下英明。”
萬思修抱著一堆卷宗恭恭敬敬的行禮，那個姿勢標準得連前世那些上了幾十年朝的老臣都比不過。可是從蕭楓之的位置只能看見萬思修的頭頂，這令他心中又開始煩悶起來。
“我說過私底下的時候要叫我楓之的吧。”
蕭楓之的確是說過，而且不止一次，可萬思修總覺得自己應該吃一塹長一智。真的私底下的時候，他的確是沒再在意那麼多了，但如今禦書房裡兩個人商討國事的場合就算沒有第三個人在，萬思修都不覺得這是真的私底下。如果他此刻聽了蕭楓之的話後公私不分開始越界，有一就有二，說不定哪一天就在不自知時跨過了蕭楓之自己的紅線了。
縱使等蕭楓之清醒以後有一萬個殺他的理由，但那些理由都應該只源於身為皇帝的蕭楓之不愛了，所以覺得自己以前做得太多後悔了，而沒有一個是因為萬思修自己超過那條線，自恃親近進而自取滅亡。
“陛下是君，臣下是臣，君臣討論國事的時候還是不要算私底下比較好。”
“萬思修！”
蕭楓之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而萬思修嚇得手一抖，懷裡的卷宗裡有幾卷掉出來落在地上。萬思修慌忙地想去撿，手還沒搭到卷宗上卻被蕭楓之的連手帶著卷宗一起按住。萬思修抬起頭去看蕭楓之，卻發現那個吼他的人反倒是一臉的委屈。
萬思修是真的覺得和蕭楓之相處時心力交瘁，有時候連續迴避他幾次他也只是無奈地笑笑，而有時少叫一句楓之他卻能當場哀怨給自己看。
“如果你這樣堅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別忘了，登基大典還沒辦呢，我既然可以不去我的及冠禮，大概也不一定要去登基禮的吧？”
萬思修目瞪口呆地看著蕭楓之，他已經知道蕭楓之拿天下作籌碼和他交易，但他不知道這個籌碼能被他用到這種地步。雖然歷來皇帝眾多，萬思修也聽說過裡面會有一兩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但蕭楓之的表現已經遠遠超過了那種程度，他好像是真的是已經為了萬思修變得瘋魔了。
“您可是自己答應過的，而我現在並沒有離開。”
那個只有蕭楓之和萬思修參與的口頭合約，既沒有第三方作保，也沒有白紙黑字的契約，一切全靠蕭楓之的一顆帝王之心和萬家的百年誠信來做保障。現在雙方對於這條約定的內容産生了各自的解釋，萬思修認為只要他人在蕭楓之身邊就算履行契約，而蕭楓之卻覺得人是有心的，人在的話心也不能離開。
“是啊，你人在，你也只有人在了。”
萬思修抬眼看了一會蕭楓之後，又默默地低下了頭。他知道若真要論起感情，是他轉折生硬每每把蕭楓之拒之門外。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推拒過後，蕭楓之如同被逼到懸崖邊上的落魄猛獸，在百般懷柔不得善果之後，終於對著他露出了獠牙。
可是露出了獠牙又如何呢，曾經萬思修不知道天下太平有多貴，到了手才知道還要結賬，所以拿命去還的時候被弄了個措手不及。這一次蕭楓之早已把價錢明碼標價地公示給了萬思修，他知道價錢，他也知道結局，他覺得蕭楓之少年的簡單戀慕終會被君王的沉重現實打破，他覺得自己早晚會為了天下太平再付一次價錢。
所以有沒有心又能如何呢，萬思修肯說服自己把人留下已經是莫大的自我犧牲了，難道他還要把心再交出去一次，然後等到再要死一次的時候才死心嗎？
“你看著我！”
蕭楓之伸出手來抓住萬思修的下巴，讓他抬起臉直面自己的眼神。在用強的人眼神卻帶著軟弱和哀求，而被用強的則是冷著眼睛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