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為兩個當事人都對訂婚顯得不怎麼不上心，挑戒指和試禮服的流程很快便結束，周成板著臉來板著臉走，大概是被他父親訓過，倒是沒再試圖對紀秋做什麼，全程把自己的結婚物件當空氣。
oega的西裝禮服穿戴繁瑣，燕曼雲拿了本時尚雜志坐在沙發上，看紀秋一臉僵硬地被圍在幾個助手中間任由擺弄的樣子，沒忍住笑了笑，說：“白色這套挺不錯的，你穿著好看。”
又壞心眼地抬眼問站在旁邊門神一樣的apha保鏢：“是不是？”
紀秋正在理自己襯衫領口的手一頓，沒看夏柏野，有些無奈地對燕曼雲說：“嫂子，別開我玩笑了。”
高檔定製的禮服明明不會不合身，穿在身上卻總讓人産生喘不上氣的錯覺，不過這已經是最後一套，等紀秋換好常服出來，燕曼雲看了眼腕上的石英錶，提議說反正時間還早，一起吃了午飯再回研究院也不遲。
他們訂的餐廳不遠，且只接待特定客人，私密性很好，並且難得地在戰時沒有因為缺少供應而縮減選單，紀秋點了小份的推薦套餐，心不在焉地聽燕曼雲說起這次兩家訂婚宴的邀請名單有多長。
紀嚴州的妻子多年前就已經因病過世，所以按貴族間的慣例，燕曼雲作為長嫂，是要負責操持各類紀家宴會的，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總之兩家聯姻的事現在已經不是秘密，等幾天還要見報，過後你要小心。”燕曼雲喝了口檸檬水，叮囑道。
紀秋明白她的意思。
自己與周成的聯姻代表著紀家的血脈從此正式與王室搭上了關系，更有了名正言順奪取王國那頂至高無上冠冕的可能性，而那些無法容忍紀家勢大的貴族和政客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池錚很優秀，我相信他能保護好我的。”靜了一小會，紀秋輕聲說。
“那就好。”燕曼雲抿唇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這家餐廳位於三樓，透過明淨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樓下人來人往的主幹道和不遠處的城市運河，吃到一半，外頭卻忽然響起嘈雜的人聲，伴有警車尖銳的哨笛，由遠及近。
燕曼雲自己帶的保鏢和夏柏野原本坐在鄰近的座位上待命，見狀立刻都站了起來，走到窗邊觀察樓下情形。
“好像是反戰遊行。”夏柏野說。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馬路上的車流就已消失不見，主幹道旁聚集了不少人，幾個巡警神情嚴肅地走來走去，很快警戒帶就拉了起來，而遠處的遊行大部隊前頭高舉的標語牌也已隱隱可見。
燕曼雲也轉過頭望了眼外面黑壓壓一片正在逼近的人群，一手託著腮，對紀秋眨眨眼：“看來我們得在這多待一會了。”
“那個，請問是燕曼雲嗎？”
過來給他們添水的服務生忽然問道。
那是一個年紀二十來歲的beta女孩，穿著餐廳的制式服裝，此時正直勾勾地看著燕曼雲，眼神亮晶晶的，面上神情難掩激動，整個人的肢體動作卻又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是。”燕曼雲愣了一下，說。
“我喜歡您好久了，剛才你們進店我就覺得像……又不太敢認，天吶，”女孩猛地抬手捂住嘴，嗓音發著顫，語無倫次地說，“真的真的沒想到能有機會再見到您……您最後一場《莎樂美》的演出票根我都還留著！”
“可以簽個名嗎？”她慌裡慌張地從圍裙兜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筆記本和簽字筆，想要遞給燕曼雲，卻被保鏢突然伸出的手臂擋了一下，頓時愣愣地不敢動了。
燕曼雲的貼身保鏢是位身材魁梧的壯漢apha，此時一臉戒備地攔在兩人中間，那股生人勿近的淩厲氣場也就格外嚇人，讓beta女孩瞬間就白了臉。
“沒事的。只是我的一個粉絲。”幾秒的寂靜之後，燕曼雲輕聲開了口。
她站起身來，拍拍保鏢的肩膀，又接過女孩手裡的筆記本翻到內頁，堪稱溫柔地笑笑：“簽這裡可以嗎？”
“可以可以！謝謝您！”女孩連連點頭。
當年演出結束後總是有很多這樣的年輕女孩，會拿著花束等在後臺出口，把剛下班的燕曼雲裡三層外三層圍在中央，熱情得有點過分，卻並不讓人討厭。
現在想起來，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餐廳的筆出水不是很好，但燕曼雲還是認真、略帶生疏地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要是我把票根隨身帶著就好了……”女孩還沉浸在興奮情緒裡，語速很快地說，“您演的莎樂美是我看過最好的一版！而且和您搭檔的於天老師也很棒，很少有人會像他一樣演出了約翰內心的掙紮矛盾！最近的巡演版那個男演員就像個木頭！”
她說完，忽然小小地“啊”了一聲，像是自知失言，有些懊惱地閉上了嘴。
一瞬間筆尖不知為何失去了控制，“雲”字的點被歪出了一個小尾巴，燕曼雲有些愣怔地看著自己收筆收得拖拉的字跡，有幾秒鐘，她覺得那個名字聽來是如此陌生。
被刻意遺忘了太久、太久，再不會被提起的名字。
即便呼喚也無人應答的名字。
燕曼雲忽地笑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女孩滿臉不安。
“沒關系，”燕曼雲緩緩搖頭，把筆記本放到女孩手上，伸出雙臂輕而快地抱了她一下，聲說，“謝謝你還記得他。”
遊行大部隊整齊有力的口號聲從餐廳外傳進來，而女人誠懇且悲傷的低語則像初冬落入水中的一滴冷雨，混進喧嚷的人聲中，再也尋不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