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連幾天，紀秋都忙到昏天黑地，甚至沒有出過科學院的大門，要不是貼身保鏢池錚在來送換洗衣服的時候特意提醒了一句，他壓根沒意識到定好回紀家本家的日子就在明天。
好在專案本身推進順利，紀秋在實驗室待到淩晨，把餘下的一點尾巴留給了來換班的邵雨華，時隔近一週難得在自己的床上睡了超過五個小時的一覺。
可惜即便身體已經疲累到極點，他的生物鐘卻依然運轉正常，紀秋醒來時外頭天還沒亮，窗外是一片純然的黑暗，他撐著床墊爬起來，太陽xue突突地痛，眼睛也幹澀得難以睜開，不知為何，忽然固執地想要看一場完整的日出。
不過他註定無法如願。王國的冬日總是陰雲密佈，這一天當然也不例外，紀秋裹著被子坐在床沿，出神地望著遠處被高樓和樹木遮擋大半的天際線逐漸亮起，最終變成晦暗的白，過了不知多久，才聽見鬧鈴響起的聲音。
等他洗漱完畢，池錚已經在外面等，說司機已經到了樓下，還送來了一套正裝，是紀嚴州的意思。
保鏢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也許是錯覺又或許是敏感，紀秋從中捕捉到一絲憂慮的成分。
將近一週不遑暇食的超負荷工作，加上昨夜睡得也並不安穩，各種混亂夢境一如既往糾纏不休——所以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有多糟糕自然不言而喻。紀秋裝作對那目光毫無所覺的樣子，垂下眼接過池錚手上的西裝，靛青藏暗紋的布料質感細膩，當下也立即明白了紀嚴州突然叫他回去的目的所在。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少爺？怎麼了？”
他站在原地發呆的時間太久，以至於池錚忍不住出聲詢問，紀秋緩緩仰起臉，看了眼面前挺拔英俊的apha保鏢，感到昏昏沉沉一早上的腦袋終於在此刻漸漸清醒過來。
“沒事。”他轉身走回房間，翻出櫃子裡的抑制劑，熟練地拔掉保護套，將針頭紮進胳膊。
輕微的疼痛和液體流入血管的冰冷感覺對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紀秋轉過頭，吩咐不知為何還站在門口的池錚：“我換好衣服馬上就下去，你跟司機說一聲。”
池錚應了一聲，卻沒像往常那樣立刻走開。
結束發·情期的oega本不必、也不應該再注射抑制劑——紀秋明白他沒主動開口探詢，是因為顧忌自己不喜別人過問太多，但apha臉上故意擺出來的那副疑慮模樣，又讓他覺得這個人實在是有點狡猾。
只是紀秋也並不想細說，慢吞吞地把針頭拔下扔進床邊的垃圾桶，才輕聲回答：“以防萬一罷了。”
即便已經遭受過戰時失業潮的洗禮，王國首都的早高峰依然擁堵異常，他們比預定時間晚了不少才到達紀家。司機一路上表現得非常焦慮，頻頻看錶，紀秋心裡原本沒什麼感覺，但下了車看到等在門口的大管家餘榮和一行傭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前幾天過度沉溺研究的表現裡很難說沒有摻雜試圖逃避的潛意識。
只不過仍舊非常愚蠢罷了。
見了紀秋，餘榮沒說什麼催促的話，臉上也沒很急的樣子，隨意似地掀起眼皮打量他一番，回身遞了個眼神，就有幾個女傭捧著化妝品上前補救紀秋眼眶下方糟糕的深青。
她們動作很快，連帶著收拾紀秋其實已經梳得很立整的頭發，也就幾分鐘便重新退了下去，餘榮揹著手站在一邊，滿意地點點頭，用彷彿品評商品的口氣說：“還算有點oega的樣子。”
“周家的人來得早，”他帶著紀秋上樓，快到會客室門口時才不鹹不淡地提了一句，“先生跟他們應該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紀秋沒做聲，看餘榮恭敬地敲門，空蕩腦海裡只劃過一句輕飄飄的果然如此。
外頭天氣陰沉，會客室卻依舊寬敞明亮，挑高的水晶吊燈下紀嚴州坐在正對門的主位，面上表情一如既往地辨不出喜怒，但如刀眼鋒掃過來的時候紀秋仍舊不由得屏息一瞬，聲量低微地解釋：“抱歉來晚了，路上有點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