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有個從謝家出去考中舉人的,被指回來做了縣令。幫如今的謝家大老爺引薦了隔壁的知府。兩方都很滿意,第二年春末,知府的一個庶出小姐就嫁了過來。
雖說是庶出,但謝家當時也就是個啃老本的“富戶”,從上到下就出了個縣令,知府女兒配謝大老爺,是足夠的了。
本來謝家指望靠著這一層姻親關系,從知府老爺手中拿到些事,可沒想到才六年,知府老爺那一系的官,都遭了貶謫。
到底是為什麼沒多少人說得清,畢竟那時候朝廷也亂,一派要變法一派要守舊,地方還有人起兵造反。
總之影響一層一層下到謝家這,就是他們又失去了一個靠山。
知府小姐惦念親人,哭得撕心裂肺。彼時她剛剛懷孕,謝家人怕她傷心過度流産,想著法子給夫人找樂子。
正巧,臨近六月,城裡來了一夥跳儺戲的。謝家就將人請了過來。
儺戲,民間又叫鬼戲,一般用來祭祀祖先酬報神靈。
謝家給的錢多,儺戲班子當天晚上趕夜路就來了。可才到門口,掌壇師就察覺了不對,十來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過了會,掌壇師就找到管家說,他要見謝老爺。
當時已經亥時,謝老爺早就在妾室房間裡睡下了。被管家叫起來的時候,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小妾也是一通鬧。
但管家只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就讓謝老爺頃刻間清醒。
【老爺,儺戲班子的掌壇師說,咱家有妖邪。可能會害了太太肚子裡的小少爺。】
老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真正讓謝老爺清醒的,不是他那個四十多才得到的兒子,而是掌壇師口中“妖邪”兩個字。
其實在這一位謝家夫人之前,謝大老爺還娶過一個妻子,是他的表妹。過門七八年都沒懷孕,謝大老爺又納了兩房妾室,又是三五年,又沒懷孕。
這下,誰有問題就很明晰了。
大老爺要是沒有後代,就得從旁支裡過繼,百年後,誰知道人家兒子敬重的是自己親爹,還是他這個沒種的。
謝老爺怕啊,怕得求神拜佛,捐錢捐物,只求漫天神佛能給他一個孩子。哪怕是女兒呢,找人入贅也行啊。
有人求就有人應。
謝夫人進門前兩年的時候,一個瞎道士找上了門。
這人衣服破爛,牙齒殘缺,鬢邊全是黑斑,一隻眼睛還瞎了,看人的時候,只能翻那隻還好的混黃眼珠子,跟在地府裡受過刑的惡鬼似的。
要不是謝老爺當時求子已經求出了魔怔,絕不會見這種人。
老道士給了謝大老爺一個封死了的陶罐子,很沉,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他說謝家只要好好供奉這裡面的菩薩,菩薩就會告訴謝大老爺生子的法子。
——聽到這裡時,宋時清已經完全沉浸了進去,見謝司珩停下,催促般地晃了晃他,“然後呢?”
陶罐封菩薩,這是哪都沒聽說過的做派。再加上謝司珩對瞎道士的形容,宋時清猜到,謝家的怪異應該就出自這裡。
謝司珩斟酌了片刻,搖了搖頭,“沒人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啊?”宋時清茫然。
那兩年,謝家表面上很平靜,唯一有變化的就是後院裡開了一個小小的佛龕。常年用鮮雞果品供著,一天要換兩三次。終於,耐不住嘴饞的下人偷偷吃了要換上的雞肉,心想著天冷,少換一次沒人看得出去。
結果,只是多放了那半天,佛龕前的供品就全部腐壞長了蛆。
謝大老爺大怒,將偷吃的下人攆了出去。結果沒兩天,那人瘋了,把這事亂喊了出來。
不過沒人信他的話,只覺得下人瘋了以後臆想,再加上怨恨謝家,才給謝家扣上了這等怪事。
一年以後,謝大老爺的表妹,當時的謝夫人病死。又一年,謝大老爺續娶了知府家的小姐。再幾年,後來的謝夫人懷了孕。
謝老爺在四十多歲時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是如珠似玉地珍重著。一聽到儺戲班子掌壇師這麼說,著急忙慌披上衣服就過去了。
掌壇師也不露怯,隻身一人帶謝老爺來到了後院的佛龕處。
他問謝老爺知不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