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話說鄭慶義正在得意之時,忽然聽有人喊:“二哥,二哥,咋地?掩著了。”
鄭慶義猛地一下起來了。睜開眼睛見是同屋的夥計,都衝他笑道:“你呀——,一個勁喊‘我發財了,我發財了’。”
鄭慶義發矇地說:“剛才我買賣高粱和大豆各一千火車,是發財了呀。”
另有夥計說:“鄭老寒做夢娶媳婦,淨想好事呢。把我的好夢都攪了。”說完大笑起來。
鄭慶義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原來真是做了個夢,他再也睡不著了。發財夢想越來越強烈,盤算如何賺錢,眼睛瞪到天亮。
第二天,鄭慶義找到張東旭,堅持要求為他擔保加入交易所。張東旭本不想讓他涉入太深,以免吃虧。看看鄭慶義神色,見勸不住他,只好答應了鄭慶義的請求。兩人來到交易所,為鄭慶義辦理了手續。這裡的經理問:“鄭老寒,你東家咋沒來?是不是不同意呀。”
鄭慶義沒吱聲,張東旭說:“他東家同意不同意沒關係,有啥事跟我說,你就讓他入市吧。”
經理說:“這不好吧,他東家不來,萬一有點說頭咋整?”
鄭慶義急了:“有啥說頭?我是掌盤的,購銷也是說了算的,你怕啥。”
經理為難地說:“不是……。”
張東旭馬上打斷說:“我鋪子擔保!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出啥說頭衝我說。啥也不差你的,跟他東家沒關係,還磨嘰啥呀。辦了吧。”
鄭慶義也著急了:“屁大旮地場,誰不知道誰?我鄭老寒啥樣人你不知道?”
經理還想說什麼,見張東旭使勁擺擺手,就改口說:“好吧,既然有張掌櫃擔著,有事我就直接找您了。”
鄭慶義沒有聽東家的,利用掌握人和長購銷權力,瞞著方明瑞背地裡進入交易所,開始進行倒卯投機活動。他的第一筆合約是從益發合四平街分號買來三十火車大豆,正和益發合四平分號掌櫃的辦手續。
張東旭在一旁說:“寒山,別看我替你擔保,還得跟你說,不是自個兒的買賣,長久不了。再說勉強入這行也不是好事兒,最好別務這個道,弄不好搭進去不值得。真要是想幹這行,不能象賭博似的那樣貪心,差一不二就得收手。要不你出號自個兒開個小買賣得了。”
這時,一個身穿西服,繫著黃紅條形領帶的人過來,拍拍鄭慶義肩膀:“寒山,張掌櫃說的對,你有自個兒的買賣,我更好說話照顧你。個把月給你十火車、八火車的指標,夠你吃喝的了。至於做不做投機倒卯,張掌櫃都勸不了你,我也不說啥,不過,我看最好不做這行。”
來人正是日本三泰棧的華人經理,名叫賈正誼字伯謙,今天是前來看行情,聽張東旭說讓鄭慶義開小買賣,也在一旁接茬勸說鄭慶義。
鄭慶義:“大哥、伯謙兄,你放心,我也就是練練手,不會出格的。賠也好賺也好,就是個賭。到時候的時候,我不信我手氣不好!”
張東旭笑道:“不是這個意思。賭就是有輸有贏,誰也不能保證總贏。不多說了,就看鄭老寒能不能有把握控制自己。”
鄭慶義高興地說:“大哥,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況且,我是給人家扛活,沒分寸還行?”說到這兒,把手裡拿的合約簽上字,遞給交易員。
交易員確認後:“手續辦好了。最好每天都來核算,押金足的話,可以到卯日結算。”
鄭慶義不解:“啥意思?”張東旭:“每天豆子的價都有變動,變動了就有差價,有差價就有輸贏。輸了交錢,贏了收錢。”
鄭慶義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有人一夜暴富,有人頃刻之間成了窮光蛋。”
這時,益發合四平分號掌櫃姓喬,叫喬向齋,這時也過來,笑呵呵地說:“合約訂了,字也簽了,手續費也都交了。諸位別在這兒聊了,沒事都到敝號一敘?”
喬向齋比鄭慶義大十多歲,胖胖的臉顯露出祥和的微笑。一身打扮顯得書生氣十足,就象名字一樣文雅。益發合是有名的商號,早年是樂亭人亭創立的,亭,字開軒,是樂亭縣劉石各莊人,生於清道光年間。幼時家境貧苦,養成了吃苦耐勞的品質。成年後為生活所迫,走上了闖關東的路子。憑著他靈活的頭腦,觀察事物的機敏性,不斷地發現商機。到現在鐵路沿線有點名的城鎮,都有益發合的分號。喬向齋也是樂亭人,在寬城子總號幹了十多年,熬到四平街分號掌櫃,這也是相當的不容易。因為益發合選拔人相當嚴格,又得經過相當時間的考驗。總號掌櫃是孫秀三,名大有,字秀三,河北省樂亭縣湯家河鎮孫莊人,離胡林張莊不遠。別看孫秀三隻比鄭慶義大七歲,還在鄭慶義上關東的途中,就已經任“益發錢莊”掌櫃,那年他才二十三歲。他把喬向齋派來當掌櫃,是因為看到五站是聯絡東西重要樞紐,已成為寬城子、奉天之間新的糧谷集散地。而喬向齋也不辜負孫秀三希望,買賣做的很活,成為站內具有較強實力的大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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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發合的名頭鄭慶義是知道的,從小就聽大人講益發合亭的故事:最初,他妻子用自家種的棉花紡線織土布,亭趕集出售。又挑“八根繩”的挑子即貨郎擔)串莊走巷、趕大集,賣些針頭線腦。進入關東後,他發現關東很少有種棉花的,這裡的家鄉人穿的土布稀缺。於是,憑自己的雙肩把這些貨物挑到關東來賣。一路獲利不少。有了點資本後,他果斷地擴大了販運數量,並僱用大車運銷。以後,關東龍灣一帶拓墾開荒的人越來越多,普遍缺少農具和日用品,特別是鋤板子非常缺乏,亭抓住時機增加長途販運的種類。當時交通運輸工具就是鐵瓦大車,他用鐵瓦大車把從家鄉收購的鋤板子等農具,土布、棉花等物品,運往龍灣,這都是關東的稀罕物。回去時,又裝上糧谷大豆、土菸葉、麻和藍靛,再運往京畿去賣。糧食在家鄉那也是奇缺之物,每次都能賣上個好價錢。就這樣來回運銷,兩頭賺錢,苦心經營十幾年,亭發了大財,積攢數百萬錢,在關東站住腳跟,在寬城子立了堂號。他和兒子劉如峨及其後一代接一代,把劉家的買賣做遍東三省,發展到京、津等大都市。在經營範圍上非常的廣闊,北到黑龍江、南到上海約佔大半個中國的市縣,其發行的票證,流通全國,匯兌遠至海外。
鄭慶義小時常聽這個故事,每每聽後就對講故事的人發問:“為什麼亭能想到販鋤板子?”“有沒有人跟著他學販鋤板子發財的?”這些問題的確讓講故事的人難以回答。正因為牢記了這些故事,在他幼時,心目中早就把亭當做自己的榜樣。多少回做夢都夢見自己有一個象亭那樣的商號。他對自己到關東十餘年,還沒出息感到有點氣餒。
喬向齋相請,鄭慶義還真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應道:“益發合是有名的鋪子,喬掌櫃這麼看得起我,真讓我卻之不恭。”受到喬向齋說話口氣的影響,鄭慶義出口也竟似喬向齋一樣。
喬向齋:“我剛來此地,就聽諸位的大名,特別是你這個鄭老寒,雖說只是掌盤的,聽說在買賣上游刃有餘,今日得見必和你聊上一聊。”
鄭慶義:“都是虛名,自個沒買賣,咋說都是扯淡。不過,今天得幾位兄長幫忙,讓我有施展的地場。我請客,下館子!”
張東旭:“你賺那幾個錢不容易。還是我來安排。誰讓我是你大哥呢。”
喬向齋雙手抱拳說:“喬某剛到此地,正好有這個機會與各位掌櫃會會。可不要推脫喲。”
鄭慶義非常興奮,高聲說:“大哥,我有個提議,趁此機會,咱們結拜。生死弟兄,今後有個照應。”
喬向齋高興的說:“太好了,我正有此意。那就不上什麼館子了,就到我小鋪,焚香備案方便!”
賈正誼:“還等啥,走吧,我心直癢癢。”
張東旭:“我這盟弟心眼好,好交。見向齋兄好客,就要結拜。伯謙老弟這麼急,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