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急於撇清關係的言辭,讓方曉越哭笑不得:“我那日與今日所為不過出於本能,並非有任何求任何回報的心思,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你倒是和我見過的男子都不大一樣。按說,我這麼一個大美人提出要報恩,你怎麼也該好好想想怎麼利用才是。”她微微偏了頭,似乎頗為困惑。
方曉越臉色微微變了變:“姑娘這般想法或許與自身生長環境有關,但你也需知道世間之人行事並非事事都存著利用之心,亦有做事不求任何回報,只為本心之人。”
她若有所思,想了一會方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罷,不過這樣的人真的不多,世間還是自私的人更多些。不過,你既然幫了我,我便無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左右是我欠了你的情分,若日後你有需要,便到水雲間來找我罷。”頓了頓又補充道,“就說找十年便可。”
“十年?這便是你的名字?”
“不,這是代稱。我真正的名字……”她唇邊又露出有些狡黠的笑,“若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為何現在不能說?”
“因祖父曾說,若有人知曉了我真正名姓,便得娶我。”她說這話時,眉眼彎彎,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方曉越面色微赧,也未再追問,只是這句話卻牢牢地刻在了他心間。
無論那句話是否為真,他都想要當真。
但自那日分別後,他們再也未曾見過面。
因那女子說了那個限制——若來找她便是有求於她,導致分別後他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未曾去水雲間找過她,他不知該用什麼藉口。他曾打聽過水雲間,只知道那是一所庵堂。既然那女子在水雲間內,便說明這庵堂並非單純是一座庵堂,真正做什麼的卻不得而知。
幾月後,他耐不住心緒去水雲間找她,想著隨便讓她做一件事,只要能讓他見到她一面便好,卻不曾想他報出“十年”這個名字時,庵堂內的師太卻告訴他,她已然於月前離開了那裡,去向不明,不過卻轉交給他一封她留下來的信件。
她的原話是這麼說的:“勞煩師太將這封信交給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卻又滿身硬氣;看來溫文爾雅,卻又一股倔脾氣的男子。”
聽她這般形容自己,他有些哭笑不得。
信上說,她有事必須要離開懷安,不知何時才會歸來,對他的承諾大約無法兌現。信中還附了一對價值不菲的珍珠耳環,她說,這耳環是她父母留給她的遺物,若一年內他們還能再見面她便向他贖回耳環;若不能,這耳環便當做她的賠罪之物,歸他所有,無論變賣或是送給他人都可以。
“這便是她給我的。”方曉越從懷裡拿出那做工精緻的耳環,小巧雅緻,他看著這耳環,目光帶有懷想之色。
“你後來便再未見過她?”我問,方曉越搖頭,“自那日分別,已有一年零三個月,她卻始終不曾出現。我留在懷安等了一年,她從未回來過。我離開後,亦託在懷安的朋友幫我留意水雲間的訊息,若有她的下落便通知我,可……”他搖搖頭,目帶悵惘,“我想,她大約是不會再回來了罷。”
“沒有訊息或許便是最好的訊息。”我對他道,“若你與她有緣,日後定能再次相見。若無緣,那也無法強求。不要輕易便放棄卻也不要認死理,畢竟等待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情。”
“或許有一日我終究會放棄吧。但今時今日,卻依舊還是抱著期許。”
我忽地想起司浩淼曾在青鸞山下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或許有一天,我等不下去了會離開。但在此之前,我會一直等下去。”今日方曉越這番言語,豈非是同一個意思?
他心意已定,我沒有再勸的道理,便噤口不言。
司浩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認定一人,便等到無可再等之時。即使最後的結果是失望,卻也定然不會後悔。”
方曉越頷首,抬起手中酒杯對他示意。
他們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夜色深沉如墨,只有月色依舊凝練,將淡淡的光暉灑在世間,不偏頗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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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被陽光刺醒時,我才發覺我們三人都醉倒在地,就這麼在地上睡了一夜。
而司浩淼雙手緊緊環在我身側,似乎怕我走掉一般。
這算是某種意義上,我們第一次同床共枕罷?
我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用手輕輕描摹他的五官:這是他的眉毛,如劍般鋒利,粗重;這是他的眼睛,睜開時勾魂攝魄的一雙桃花眼,睡著時只能看到睫毛細長如羽;這是他的鼻樑,高而挺;這是他的唇,微微有些薄,會說出刻薄的言語,卻也常常會讓我心神恍惚,難以自溢。吻上去時,會有些許薄涼,帶著淡淡的桃花香。
我的手停在他唇邊,忽地閉眼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然後笑得心滿意足,忍不住將他的腰環得更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