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皆言,許曄病重,久咳不愈,在民間遍尋醫師,但毫無進展,若有人能醫治好他的病,定當重謝。
若非鳳羽懇求,我寧願眼睜睜看著他病死,生無法相伴,死卻能去同一處,豈非很好的結果?我這心思被司浩淼窺破後,定義為心理陰暗。
我哼了哼鼻子,陰暗便陰暗罷,我就是見不得這種一人苦苦煎熬,一人活得毫不知情。
可終究我還是在三日後,和司浩淼帶著莬奚站到將軍府門外。受人之託便要忠人之事,即便我心內十分不情願。
我平定自己的心緒叩響門扉,應門之人依舊是上次那個小廝,見到我們,他面帶不耐:“不是說過,我不知道……”他話未說完,我已經將他拍到一邊,自顧自地進了門,司浩淼摸摸鼻子,想笑卻又強忍著似的跟在我身後。
那小廝被我的肆意妄為驚得目瞪口呆,妄圖阻止我,無奈他腳程不如我,只能遠遠跟在我身後,怒氣衝衝:“你們怎麼能擅闖將軍府?這豈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我該不該來不是你說的算,你不過一個下人罷了,有何權利攔我?”我瞪了他一眼,對他十分沒有好感,惡狠狠地威脅道,“若想要你家少爺好好活著的話就別廢話!”
“你……”他大約從未見過像我這般橫衝直撞,不僅沒半分愧疚之心,還理直氣壯之人,被我驚得愣了愣,話都說不出來。而我趁他愣神這會,已然踏入了後院,撞見了聽見聲響前來檢視情況的江如菀。
她一時不防險些被我撞倒,穩住身形後見是我們,微微怔了怔,但很快回神:“你們見到她了?”
“是。”我沒有瞞她的必要,左右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便實話實說道,“她不願回來。”
她神色複雜,臉上有釋然卻又有些悵然若失,沉默了一會,方抬眼看我們道:“那你們此次來此所為何事?”
“此前鳳羽曾託我們去青鸞山尋找一種藥草來醫治許曄的咳疾,今日便是為了送這藥草給他。”我將繡囊裡的藥草拿出來交到她手中,“她的意思是,不要告訴許曄,這藥草從何而來。”
她接過藥草的手有些微的顫抖。我不說,想必她也知道鳳羽的打算,她們雖算不得朋友,卻是某種意義上最為了解對方的人。
她輕聲道:“好。我知道了。”
她轉身欲走,我卻攔在她身前,換來她詫異的一眼,“還有何事?”
“我想見見許曄,你能否為我們安排一下?”
她眉頭微蹙:“你為何要見他?”
“你放心,有些事,你們既然都不願他知道,我自然也不會告訴他。我不會對他如何。我來,只是想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縱然他不是醒著也無妨。”
我的這番言辭讓她有些訝異,可我卻不想對她解釋。
因我要做的是讀許曄的心。
這樣我方能判斷是否該讓他知道鳳羽離開他的真正原因。
江如菀遲疑了一會,終是點了頭道:“好,你們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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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曄在我的印象裡,和司浩淼形象有些相似,都是富家子弟,風度翩翩,不愛受約束,紈絝自我。只不過他和司浩淼最大的不同或許在於司浩淼比他幸運,因為他沒有被*逼著娶一個他不願娶的女子,而他遇見我在他還未成親之前。
若是司浩淼處於他的位置,不一定會處理得比他更好。
單看他雖對南宮思悠的絕情到底,便可知他會採取的行為。不過,我總覺得若司浩淼被*逼無奈,他會採取的方式最有可能是逼著那女子悔婚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即便迫於無奈娶了,大概一開始就不會給那女子期望,讓她對自己有了不切實際的期許,從而毀掉自己的一生。
但終究,司浩淼不是他。也幸好,他不是許曄。
我站在許曄床前時,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少將軍。因被長久的疾病折磨,他臉頰瘦削得厲害,帶著些病態的蒼白,但即使如此也難掩他本身的風采。我能想到透過如今他這容貌想象到他當年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那般少兒郎,足以讓他人一見傾心。
如今他雖已過而立之年,我卻認為這是一個男子最好的年紀。不若二十上下的不成熟,處事衝動;也不若不惑之年的滄桑,遇事冷靜。只不過他卻就這麼躺在這裡,白白荒廢了這最好的年華。
我微微嘆口氣,將手按上他心口,闔上眼眸。
閉上眼前,我隱約瞥見江如菀不解的神色,她下意識想要上前阻攔,卻被司浩淼攔住,對她搖頭示意無妨。
人之記憶,最先浮現出的必然是他記憶中最為深刻之事。
我本以為許曄那般愛著江如菀,定然對她記憶最為深刻。已做好在許曄記憶裡最先看到江如菀的準備,卻沒想到我在他記憶裡最先看到的一張臉,既不屬於鳳羽,也不屬於江如菀,而是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
這份強大的落差讓我忍不住想將這段記憶看得更為仔細些,想要知道究竟是誰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竟然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越了江如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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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遇見這個小女孩時也只有六歲,一次貪玩胡鬧忘記回家的時辰,在山野中迷了路。天色越來越黑,可他似乎並不害怕,只是夜深難以視物,他無法辨別方向不知走到了何處,一腳踩空便從山坡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