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那山坡並不高，他只是摔得胳膊痛了些，並沒有受什麼大的傷害。
他揉揉被蹭破了皮的胳膊齜牙咧嘴地站起身來，便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身穿白衣的小女孩。此情此景若是放在白日倒還好，但此刻明月被雲層遮擋，透出幾分詭異的氣息，她一身白衣站在那裡如同鬼魅。
她正背對著他站在一塊空地上，看不見臉。若是其他人，見到這副情景定然會嚇得尖叫不止，因你無法猜的到，她轉過來時是怎樣一副容貌，是沒有臉，還是血肉模糊？他卻似乎天生膽大，不僅沒有被她嚇走，反倒鼓起勇氣向她靠過去。
走得近了，他才看到她站在一處墳塋前，那墳塋上的石碑上刻了七個大字，但此時的許曄還太小，並不認得字，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他不認得，我卻透過他的記憶看得清清楚楚，那裡寫著 “愛妻裴安之墓”，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待我看清那行字後險些失聲尖叫，卻因顧忌著自己正在讀心才硬生生止住，因為那裡刻著“鳳翔天攜幼＊女鳳羽留”。
這墓裡竟然葬著鳳羽的孃親？那這女孩，是鳳羽？！！
他們在這麼小的年紀就見過？可為什麼許曄後來卻不記得她？
許曄在她身後站了許久，見她始終不回頭，只呆呆地站在那裡，忍不住開口和她說話：“你也迷路了嗎？”
女孩未曾想到此處還有旁人，訝異地回了頭。
然後許曄便看到了一張漂亮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一時被驚得合不攏嘴。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好看成這個樣子，他呆呆地問：“你是天上的仙子嗎？”
小女孩被他逗笑了，笑容明媚燦爛，而他又呆了呆。
她偏了頭問他：“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我叫許曄，住在澤陽城中，一不小心迷了路才走到這裡來，你呢？”
“我住在這裡。”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房屋，“爹爹每年都會帶我來這裡住上幾日。他說孃親睡在這裡會寂寞，所以帶我來陪陪她。”
“你爹爹呢？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裡？”
“爹爹他每次來到這裡都會喝很多酒，我和他說話他也不理。我實在太無聊，就想出來和孃親說說話。”小女孩扁了扁嘴巴，有些委屈似的，“可是孃親她一直在睡覺，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理我。”
“他們不理你，那我就陪你說話好了。”許曄將書囊扔到一邊，盤膝坐下，拍拍身旁的草地，“反正我也不認識路，也走不出去，我們不如做個伴好了。”
“你爹爹孃親呢？他們找不到你會著急的。”她卻似乎比他還心急，“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家。”
“沒事，回去也要被爹罵，還不如留在這裡陪著你呢。”
“可是……”
“不必可是了。”他一副男子氣概的模樣拍拍胸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夠自己決定的。”
一個才六歲的孩子說自己已經不是孩子，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可笑。
小女孩歪著頭看他，神色略有些懵懂，卻在之後聽話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們不知說了多少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許曄只記得小女孩說她沒有看過雪，很想看看雪長什麼樣子。
他也記得自己對她說：“有機會我帶你去看。”
待他醒來之後，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孃親告訴他，他們找到他時，他一個人睡在一個墳墓旁，身邊並無其他人。夜裡的一切像是他做的一場夢。他追問過那女孩的下落，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說的是誰，而他也忘記了問她的名字。
他也曾回去找過，但他無論怎麼找都再也找不到那處墳塋和那屋子所在。
時間久了，他漸漸忘記了這件事，也忘記了那個一身白衣的小女孩。
他第一次見到鳳羽時，那飄飄柳絮之下，她翩然靜立，他有一剎那的似曾相識，有一瞬間的砰然心動。只不過這心動短到他自己都未曾留意。
她問他：“你看這紛飛的柳絮像不像雪？”
他道： “若有機會，我再帶你去看。”
說出這句話時，他恍惚記起，自己也曾這麼答應過什麼人帶她去看雪。
可他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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