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的父親曾救過許樺,也就是許曄父親的性命。許樺無以為報,百般糾結,聽一個算命先生說,救命恩人的女兒福澤深厚,鳳命,便有意給兒子訂下這門親事。
平南將軍見過鳳羽後,對這段姻緣甚為滿意。鳳命虎子,而鳳羽又生得美麗,知書達理,處事大方得體。
鳳羽曾與許曄有過一面之緣,知道那是百裡挑一的美少年,但他那風流之名卻也傳遍了澤陽。她對嫁給這樣一個男子自然心有顧慮,她想要的不過一個愛她護她的夫君。
但她向來不是一個執拗、自私的人,她知道將軍府少夫人的身份對父親的產業大有裨益,而父親一向待她甚為寵愛,她不願父親為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得順從。而嫁入將軍府又是不少女子求而不得的事情,算得上是一個好的歸宿。
當是時,她本已與一男子情投意合,但那男子身份低微,本打算出人頭地後再來提親,卻不料遭此變故,心灰意冷之下背井離鄉,外出闖蕩,自此再無訊息。
鳳羽比許曄大了兩歲,訂親時許曄只有十四歲,年齡還小,於情字一上情竇初開,又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他並不想那麼早便成親,受到束縛,所以對父親的安排十分不滿。
但許樺說話做事說一不二,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更改。面對許曄的強烈反對,他道:“你的正室原配必須是鳳羽,你若不喜歡,成親後,可以自己再找別的女子,我可以不管。”
而這句話,定了鳳羽的一生,卻也害了她一生。
鳳羽十六歲時,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將她抬進了將軍府大門。
成親那一日,她心內忐忑。想著她該對夫君說些什麼話;想著若夫君不喜歡她,她該怎麼贏得夫君的心;想著,無論如何,嫁給他,她便是他的妻子,此後的歲月時光,她會與他共同度過。
想了很久,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賓客盡散,都沒有宣之於口的時機,因許曄並未出現。
鳳羽能理解他對強加於自己身上婚姻的不滿,以這種方式抗議是情理之中,因此她並不怪他,只是心中的失落和委屈卻難以遮掩。
陪嫁的丫鬟環兒勸她早些歇息,她卻搖搖頭,蒙著蓋頭,一人在房內枯坐到天明。
天明後,她換掉了喜服,換上常服,挽起髮髻,收起滿身的疲憊,去給公公婆婆請安敬茶。
將軍夫婦自然知曉新婚之夜的情形,對自己的兒子所作所為嚴加苛責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對她善加安撫。她無半點抱怨,也隻字不提自己心內的委屈,使得許樺和許曄的母親沈氏對她好感更甚。
一連三日,她都未曾見過許曄的面,連回門,都是她獨自一人回去。父親雖然無奈,卻也無法,只能勸她想開些,不要對夫君心生埋怨,只管盡心侍奉公婆,她頷首應下。
環兒無意中從其他僕從口中得知,許曄這三日都宿於醉花坊——澤陽最大的妓*院,憤憤不平地告訴她後,她卻只是笑笑,並未言語,仍舊恭敬地侍奉公婆,儘自己為人媳的本分。
鳳羽出身富貴之家,貌美,才德兼備,又心地善良,處事周全。即使下人有錯,她也是溫和相勸,不曾加以苛責,進府不過三日就贏得全府上上下下的敬重。
原本,等著看她這個新婦笑話的人也漸漸地少了些,對她交口稱讚者卻是日益增多。
連日日呆在醉花坊眠花宿柳的許曄都能聽到外人對她的讚許。他未等到想象中她的暴怒,她的吵鬧,倒心生好奇,於是在躲了五日後帶著滿身酒氣回了將軍府。
他見到她時,她正立於一棵柳樹下,柳絮紛飛,而她一身素雅衣衫靜靜站在那裡,仰頭看著紛紛揚揚的柳絮,眉尖微蹙,似乎所有的喧囂離她遠去。靜女其殊,這是他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詞。
許曄聽過不少人誇她如何貌美,如何賢淑溫慧,他一向嗤之以鼻,認為不過外人以訛傳訛。但此一眼,卻讓他覺得傳言並非虛言。
他站在她身後時,她未曾留意,只以為是自己的丫鬟,對他道:“你看這紛飛的柳絮像不像雪?我幼時雖父親去塞北時見過一次雪,但時隔太久,早已記不清楚了。你是北方人,你說,雪是不是比它更美?”
“我也未見過。”他在她身後淡淡道,“若有機會,我再帶你去看。”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給她的唯一一個許諾。
那句話讓她怦然心動,一直記在心中,可他卻一直未曾將其兌現。
她再一次見到雪,是隨他被貶漠北,可那於她來說意義相差甚遠。而那時,他們遭受流放之刑,也無暇去看那雪是否如同她記憶裡那般。她只記住了雪的寒,雪的冷。
******
自那日之後,許曄便留在了府中,不再留宿於花街柳巷,雖然偶爾會出去和朋友小聚,找人做陪,卻會夜夜都回府。
他不討厭鳳羽,但也說不上喜歡,因他從未對她有過過分親暱的舉止,也從未對她說過什麼貼心的言語,對這個大自己兩歲的妻子,他更多的是敬重。他安分過一段時間,而那段時間,其實是鳳羽唯一擁有過他的一段時光。但終究他不愛她,她也無法改變他骨子裡的風流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