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西語女子民風保守,女子向來久居深閨,不宜拋頭露面,遑論大張旗鼓地經商買賣。然而鳳羽卻無視禮法,不顧他人非議,以女子身份經商,除了接管繡樓外,還以自身魄力和手段一點點地將鳳家原本的產業收回,其能力絲毫不遜色於其他男子,至今澤陽城內不少商鋪均在鳳羽名下。
雖是她父親積累下的資產和威望,使得不少商家對她禮讓有加,諸多照拂,然若她本身不才華橫溢,無經商頭腦,鳳家早已被她那兩個兄弟敗光,湮沒在歷史塵沙之中。
然我想到她如今的境遇,不由又一聲嘆惋。縱然她不同於其他女子,有思想,有才華,有美貌,卻終究還是於情之一路上多有坎坷,被辜負至此。
我和司浩淼出了客棧的門便見鳳羽從鳴鳳樓裡走出。
她上了馬車徑直離去,而我們緊隨其後。
那馬車速度並不快,我們跟得也還算得上輕鬆愜意。
行至一處偏僻小路時,馬車漸漸停了下來,而車上傳來她清清淡淡的聲音:“兩位有話不妨上車再說。”
我當然知道我們跟蹤的舉動瞞不過她。我們跟來本就為了吸引她的注意,不僅不隱藏行蹤還跟得十分堂而皇之,若是這般她還發現不了,那我才真該詫異。聞聽此言,我便也不客氣,拉著司浩淼在一旁侍女略帶詫異的眼神中翻身上了馬車。
她斜倚在馬車的軟榻上,見我們入內,神色不改,只輕聲吩咐馬車繼續前進。而聽她所言,要去的地方似乎是一處莊園。
馬車一路平穩向西而去,車內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能讓人心思平定。而我們上車後,她依舊以手支額,閉眼似在沉睡,隻字不語。
若非她眼睫微微顫抖,我幾乎以為她睡著了。
等了一會,她仍保持著那個姿勢,似乎渾不在意車內還有兩個陌生人。我終是忍不住開口道:“你不問我們跟來的原因?”
她眼睛仍閉著,只啟唇淡淡道:“我知道原因。”
我詫異無比:“你從何得知?”難道她也會讀心不成?
“你二人皆非澤陽人氏,因雨勢逗留於客棧內,應當聽到不少關於將軍府的傳聞。跟來必然是好奇我與那二人的瓜葛。”
她所說不差,只透過我們的行為便能猜測出意圖,看來察言觀色於她而言,亦是強項。
司浩淼道:“ 夫人想必遇到過不少像我們這般好奇心旺盛之人,既然知曉我們的意圖,為何還讓我們上馬車?”
“我確實見過不少好奇心旺盛之人,但像你們這般堂而皇之跟來的卻是少數。”她睜眼看了看我,微微一笑,姿容清麗,動人心魄,“且我對這位姑娘好感頗甚,交個朋友也未嘗不可。”
我好奇道:“為何?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並未交談何來好感?”
她道:“如此年紀輕輕卻能專心於一物之上,日後必然不凡。”
專心於一物之上?
她指的是我看雨看了半個時辰?
她怎麼知道?難道她一直在看我?
無論如何,我都覺得她過於高看了我。我哪裡會不凡,到現在法力都不高,連成仙的願望也都暫時擱置。雖然被人誇是好事,但我總覺得讓人誤會不太好,有種欺騙人的罪惡感,嘗試解釋:“我看雨並非如你所想。”
她輕微頷首:“我知你看雨必然和我看雨有所不同。但無論原因為何,那般風雨之下,卻巍然不動,非至情之人,便是至性之人。而這兩者,尤為難得。”
我被她誇得十分不好意思,有些赧然道,“夫人過譽了。”
她微笑不語,又閤眼假寐。
我看了她一會道:“夫人似鬱結於心,眉間帶有困頓之色。若夫人願意,可將困擾之事講給我聽,或許我能給你出出主意?”
她微微愣了下,頷首:“姑娘說的不錯,我的確有困擾鬱結於心。而此事困擾我十五年之久,終不得解。若你願聽,我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此事說來話長,馬車之上並非談話的好地方。不如回府再說,如何?”
我本來想說,我可以自己來看,免得她想起過往心內不愉。
但她既然願說,我也沒有主動要求去看的道理,畢竟讀心術對任何一個常人來說,都是有些非同尋常,要解釋還要費上一番功夫。
馬車不知行了多久,在一處莊園內停下,有一身穿粗布衣服的老者匆匆迎上來:“二小姐。”
此人依舊叫她二小姐,顯是依舊把她當做鳳家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