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怒攻心之下,他的病反倒因此日日好轉起來,而他能站起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穿上盔甲站到了臨城的城牆之上。
陳國的軍隊是他從未見過的驍勇和頑強,而作戰方式卻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並非說他們的戰術有多麼奇特,而是他們的攻擊方式十分殘忍狠辣,與此前陳國作戰方式迥異。但凡有理智的國之君主都不會採取這種方式,這樣即使他們贏得勝利,也會導致怨聲載道,天怒人怨。
領兵之人一身黑甲,頭盔將頭和臉遮得嚴嚴實實,攻擊方式凌厲而迅疾,招式招招不留餘地。
顧念止讓部下取了武器,騎馬出城門與那人對戰。但因他病未痊癒,身體虛弱,體力不支之下險些被他所殺。若非他的副將見勢不妙,替他當下那致命一擊,怕是他要命喪於此。
也就因此,他更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人,十分不好對付。
可他不明白的是,為何陳國早不將他派出,卻在最後險些被滅國之時才讓他露面。
他想不通,也無人知曉原因。
顧念止的參戰未能改變龍國一敗再敗的局勢,戰事膠著了近半年,似乎全無取勝之希望,因而朝堂之內不安氣氛愈發明顯。幾番朝堂論戰之下,龍國君主選擇了棄城逃亡。
君主和朝臣的考量他並非不清楚,可顧念止卻為此感到寒心。陳國被攻至都城時,其君主尚能和滿城百姓共存亡,為何他的君主卻如此貪生怕死?他們可以逃,那這全城的百姓又該如何?就這麼任由敵人鐵蹄踐踏?
這些人根本不會接受他們的投降,也不會放過這全城的百姓。他們取一城便屠一城的兇殘名聲早已在外。可他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君主的決定,只能在君主和朝臣逃亡後,以一己之力集聚全城百姓和守城的將士,誓與遂城共存亡。
守城十日後,他抬眼見到了南飛的候鳥。
他知道這一年的候鳥之期已至,兩年了,縱然他始終如約而至,卻始終未曾見到她。他本想著她一年不見他,他便等上一年;三年不見他,他便等上三年;十年不見他,他便等上十年……終有一日,他能讓她看到自己的決心與堅持。
但他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儘管他不願放棄,現實卻逼他放棄。
這次,無論如何他都是回不去了。
儘管他的心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那青鸞山上的女子,卻也知道無論她見不見他,願不願意原諒他,他們都再無相伴之可能。
有些東西,錯過了便是過了。
******
我將顧念止葬在了遂城一處與青鸞山遙遙相對的小山坡上。
顧念止不想讓雪卿知道自己喪命的訊息,我自然不能將他的屍體帶回青鸞山上交給她。我想,顧念止既然為國盡忠一生,應該是不願離開他生活的土地,便自作主張地將他葬在遂城,為他立了一個小小的石碑。石碑上空無一字,並非我不知道要寫什麼,只是潛意識裡我覺得這墓碑該由雪卿來寫。
不知,若他泉下有靈,是否會喜歡我這種安排。大抵,是不會反感罷?
他一生不負家國,不負天下,卻獨獨辜負了她。而他隱瞞自己的死訊,卻是他給他愛的女子最後一點溫柔。
我在顧念止的墳前不知道跪了多久,有人站到我身後。
我沒有回頭,卻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雨水將我全身淋得溼透,髮絲冰涼地貼著我的面頰。膝蓋早已發麻有如針刺,我卻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疼。
司浩淼嘆息一聲,半蹲下身將我擁入懷中。而我在他懷裡再次嚎啕大哭,哭聲被雨聲割裂,雨水化作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
跟來的小止似乎知道自己的另一個主人已死,飛起落在墓碑之上,微微蜷縮起身體,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世間成了霧濛濛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分明。
喜歡錯牽姻緣線請大家收藏:()錯牽姻緣線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