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止執意留在顧念止墳塋處,不隨我們離開,我毫無辦法,只得給它構造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結界,然後離開。
它可以留下,我卻不能。雪卿還在等著我的答覆。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該如何怎麼對雪卿說明顧念止未能守約的原因,可直到站在青鸞山腳下時,我卻依舊不知如何啟齒。我怕對她撒謊,怕看到她純淨無波的眼神,更怕露出破綻讓她懷疑。
我很想直接告訴她,顧念止很愛她,他比她想象中承受了更多的東西,她誤會了他。可是他現在死了,死在我的疏忽之下……我很想讓她好好地罵一罵我,就算是打我也沒關係,起碼我心中不會如此壓抑自責。
可我知道這只不過是我不負責任的念想罷了,若我告訴了她,她的壓抑自責定然不亞於我。顧念止對我的意義和對她的意義,又有什麼可比性呢?這件事,終此一生,我怕是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我從來不知道有一日,我需要將那麼多的秘密埋藏在心底,辛離之事也好,顧念止之事也罷,說出口會造成的後果,我無法想象。我忽然間很想念滄迭山上那單調、日復一日卻什麼都不用想的日子。我忽然想要回去了。
司浩淼察覺我的情緒波動,輕輕地握了握我的手道:“無論如何,我會陪著你一起面對。”我深吸口氣對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這才邁步繼續往上走。
石屋前,雪卿一襲白衣安靜佇立,靜靜地看著我和司浩淼的方向。瘴壁被破,她自然能第一時間感覺得到,可我向她走的每一步都似乎走在刀尖上。
她神色淡然如常,可我知道她內心並不如表現出的這般平靜。
我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正準備開口時,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響,而隨後一隻鷹悲鳴一聲,從天上墜*落,栽在我身前,在地上無力地撲騰著翅膀。
和這隻鷹一起飛回來的小止見同伴墜*落本想跟過去,卻被之後一箭又一箭給阻了回去,若非因我此前給它的結界保護,它早已和那隻鷹一樣的下場。它悲哀地鳴叫一聲落到雪卿懷中,眼睛卻死死盯著著落地的那隻鷹。
我被這突發的情況驚得有些不知所措,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多的箭矢,而小止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它不是留在遂城了嗎?
雪卿未曾察覺我的異樣,邊輕聲安撫落在自己懷裡悲鳴的小止,邊疾步上前,將手掌覆在那鷹的背上。一股微弱的白色氣息從她手上源源不斷地進入那隻鷹的體內。
片刻後,鷹的眼睛重新睜開,撲騰了幾下翅膀,顫顫巍巍地重新飛了起來。
雪卿見它無恙,鬆了口氣,看向不遠處的竹林,厲聲喝道:“何人在此生事?”
從樹叢間轉出來的那個熟悉的身影讓我瞪大眼睛,而雪卿眼中也微現愕然之色。此人一身黑甲,周身被遮得嚴嚴實實,手握一把長弓,箭尖雖對準雪卿卻遲遲未發——那些黑甲衛兵的首領,亦是殺了顧念止之人。
我瞪著他的目光幾欲噴火,可並未貿然上前,因我看到他身後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了數百個和他同樣裝扮的人,那日的黑甲衛兵們全都來了。
我這才恍然為何小止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它必然是察覺出這些人來者不善,才飛回來報信。
我本想提醒雪卿這些人的可怕性,她卻已然察覺出了異樣,自語道:“死亡軍團?”
我訝異無比:“你知道他們?”
“他們身上氣息陰鷙,不似常人,又全都身穿黑甲,不受瘴壁所阻,我能想到的便只有死亡軍團。我原以為他們早就隨熾邪的封印消失在世上,卻沒想到今日出現在這裡。”
“熾邪?”我不解,“他們與熾邪有何干系?”
她垂眸看向地遠方地底熾邪被封印的位置,笑容苦澀:“他們曾經乃是上古魔君麾下的將士,為阻止五大上仙封印熾邪,力竭而死。今日重出人世,怕也是那日封印鬆動的影響。而他們既然來到這裡定然是為了解除封印,迎熾邪出世。我既然受命於天,便絕無法姑息,任由他們在此胡作非為!”
雪卿眸色瞬間冷然如霜雪,手中化出她慣用的長弓和幾支箭來,並瞬間搭箭上弦。
我以為她要與他們硬拼,想到顧念止便是因疏忽死於他劍下,心有餘悸,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他們是亡靈之體,殺不死的。”說完卻察覺自己多此一舉。她既然知道他們的身份,知道他們的目的,又怎會不知他們無實體,無法被殺*死?
雪卿卻並不以為意,似乎明白我在擔心些什麼,對我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來:“無妨。殺不死他們,卻不代表無法將他們封印。”
她於箭尖上灌注靈力,對準蒼穹射出六支箭矢,灼熱的箭芒於我們身前畫了個巨大的六芒星陣。而後,她身子翩然躍起,躲過那黑甲首領連發的幾箭落於竹林處,和他鬥至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