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舔舔唇邊的肉漬,翻了個偌大的白眼。她自說自話的能力也忒強了些,有問過它意見嗎?它堂堂一個狼妖,自由自在了三百年,怎能三言兩語就給人當了寵物?!
但雖說如此,如今的它毫無反抗之力,別說說不出話,就算能說出話來怕也還未說出口便被女子三言兩語給打發了。若做得過頭了,被她一巴掌拍死也不是不可能。它只能先忍氣吞聲,想著,待自己傷愈後偷偷離開,她一個人類,也拿它沒有辦法。
至於這救命之恩麼?它又沒求她救自己,它有閒心就報了,沒閒心就直接無視罷。左右它一個妖怪,也不想成仙,誰能奈何得了它?
在養傷的那段時日,曲微常會在它睡著時出去,而回來時,衣上有血漬。雖然她會盡量避開它把衣服換掉,可終究有那麼一兩次被它撞見,其實就算撞不見,它身為獸類的本能也能嗅出那濃重的血腥氣。它想,或許她真的沒有騙它,她真的是個殺手。
她常常會對著它自言自語,說些它能聽懂卻不怎麼能感同身受的話。
比如說,她常會抱著被包成肉粽的它低低道:“其實,殺手是很孤獨的,我不敢跟人交朋友,因為殺手最忌諱的便是動感情,無論哪一種都會成為殺手的羈絆。我救你回來就是想著你不是人,能夠陪著我,不會有人拿你來威脅我。”頓了頓,她又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不懂這些,可我總覺得你是有靈性的,應該是能懂的……如果有一天,有人來尋仇,你記得一定要跑得遠遠的。這樣我才能心無旁騖。”
“我很羨慕那些能夠正常哭笑的女子,我也很羨慕那些能夠一躺下就能睡著的人……雖然看起來我和她們沒有什麼不同,但你相不相信,我連睡著都是醒著的……我只會笑,不會哭,因為主子說,哭是弱者的表現,而笑,卻能讓你變得勇敢……”她抱它抱得更緊了些,“但其實,有時候,我真的不想笑呢……”
說這話時,她嘴角依舊帶著那慣常的柔美笑容。可莫名地,它卻覺得那笑容有些發苦。
有時候,她也會斷斷續續地跟它說自己的身世。她告訴它,她是個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有記憶以來就沿街乞討,被很多人轉手賣來賣去,最後被現在的主子收養。除了她,還有很多個像她一樣的孤兒,他找人教他們武功,教他們殺人,教他們如何剔除感情……但其實,她和其他殺手一樣,都不過是主子的工具。他讓他們殺誰,他們就得殺誰;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沒有自己的意願,沒有自己的情感。
“其實……我最想要的,是一個能夠真心疼我,愛我之人。”她嘆口氣,“但我知道,這永遠都不可能。有誰,能夠接受得了這樣的我?而我,又如何忍心將他置於這般境遇之中呢?”那天,她看著自己的雙手,看了很久很久。它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但那時候的她眼神哀慟悽惶,讓它都不由自主地有些難過。
她有這樣情緒的時候很少,大部分時候她都是笑著的,眼神明媚。
但那次後,它總能透過她那笑容看出些苦澀的意味來。
傷勢漸漸痊癒,將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布條也被一一拆了下來,它能夠在屋子裡跑來跑去。可它忽地發覺,它一點都不想離開這裡。
外面的世界的確自由自在,但卻沒有人會對它如此溫柔呵護。
它本不需要溫情,可她卻讓它習慣了溫情,並逐漸貪戀起了這份溫情。
它告訴自己,現在它不過是有閒心還她的救命之恩罷了,待日後換了她的恩情,它便離開。於是,便這麼心安理得地留了下來。
自傷愈後,她便開始帶它出去。見得最多的,是她殺人場景。
其實那場景並不血腥,甚至還有些唯美,能夠讓人把死亡看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那並不美好。
她殺人慣用手法是用針,極細極細的一根針,從頭頂刺*入,將人徹底麻痺,之後一劍割喉,讓他毫無痛苦地死去。
死時,那人嘴角或許還帶著笑。
每次殺完人後,她都會看著自己的手失神很久。
以前的它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麼,可見到她殺人之後,它漸漸明白了。
她看的是那手上曾經沾染過的血腥。
那個時候,它總是特別地心疼她。
它見過她口中那個主子,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身份尊貴,樣貌俊美,卻眼神陰狠,看人沒有絲毫感情。只一眼,它便討厭起了那個男子。他自然注意到了曲微身邊跟著的這隻幼狼,語帶輕蔑和嘲弄:“畜生無情,當心被它反咬一口。”
“它不會的。”曲微垂著頭,卻答得迅速。
“哦?”他語中輕忽更為明顯,“你又不是它,怎會了解一隻畜生的心?”男子淡漠看她,“身為一個殺手卻依舊如此輕信於人,曲微,我便是這麼教你的?”
曲微不答,但眼神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