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給,本尊便沒有其他辦法麼?”燮涯鬆開她的肩膀,一臉怒容往外走,“本尊這便去把吳家堡翻過來。”
她卻撲倒在地抱住他的腿,懇求道:“別去,且不說吳銘已死,這解藥怕也隨他埋在廢墟之中。就算他沒死,我也不願你再去找他。他殘暴心狠手辣,而你身上所存魔力不多,若再次遭他毒手……”
“事到如今,你卻還在擔心我?”燮涯看著死死抱住他腿的她,目光深邃難明,一直端著的魔尊架子也放了下來,“你就不怕死嗎?”
“初次相見,你若殘暴嗜殺,我早就死了。這條命本就是我欠你的。”她對他虛弱地笑,“能多活這麼些日子,我已經知足了。”
燮涯半蹲在她身前:“你既已聽他命令助他將我擒獲,他為何還要對你下毒?”
“如今再說這些毫無意義。”她緩緩支起身子,避開了他的視線。燮涯卻不肯由她躲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轉了回來:“可我想知道。你若不說,我現在就去蕩平吳家堡。”
“你這又是何必?”谷音看著他,面色雖然冷淡,眸中卻淚光點點,可燮涯卻無絲毫妥協的跡象。她只得開口,緩緩道:“三年前,我聽命行事,要對你用驅魔散將你擒獲,卻因為顧忌你的魔力而一直不敢動手……”
“可你有很多次下手的機會。”
“沒錯。”她苦笑,“我跟著你那段時間,的的確確有許多次機會可以對你下手,因你對我並無防備之心。可……跟著你那段時間,我覺得雖然你總像是對人對物都不上心,卻多次停下腳步,將買來的食物給那些乞丐……他們是人,你是魔,可你卻對他們沒有半點惡意……”她下意識地再次咬住了唇,“你是我見過的心腸最好的魔……我下不了手。”
燮涯面容冷寂:“可你終究還是下手了。”
“我不是有意的,”谷音猛然抬頭,眸中有淚,有自責,有愧疚。“我真的不想……可是……”她又垂下頭,“家鄉遭了瘟疫,父母雙亡,而我獨自一人漂泊在外遇到劫匪,被他們搶了錢財還險些被玷汙……是吳銘的父親救了我,教我武藝並將我培養成驅魔師。雖然吳銘逼迫我嫁給他為妾非我所願,但他是恩公之子,我只能從命。恩公培養驅魔師本為救助被魔族滋擾、苦不堪言的百姓,可吳銘野心極大,在恩公病逝後成立吳家堡,反利用驅魔師作惡多端。他為儘早達成所願,逼迫我將雙手浸泡在驅魔散藥粉中……”
她看著自己早已不復白*皙的雙手,淚滑落臉頰,“毒素早已滲透在肌膚表面,我不曾想過你會將我的手指含入口中為我止血,無意中害你中了驅魔散之毒……”
燮涯一時間怔怔無語,半晌才道:“你那日口不能言,此事是我錯怪了你。”
她不以為意地搖頭:“我非有意,卻仍是害了你。凡事有因必有果,此錯是我釀成,你怪我也是自然。”
“吳銘便是因此對你起了戒心?”
她頷首:“吳銘本就疑心甚重,我幾番不依他的命令列事,之後又瞞著他求地牢守衛讓我進去看你,那地牢守衛與我同是恩公所救,對吳銘如今作為亦是不滿,便幫了我。可世上焉有不透風的牆。他知道後,盛怒之下殺了守衛,更是將寂滅灌入我口中,言說若我有背叛之心,必死無疑。”
“你明知自己中毒,無他的解藥必死無疑,卻還是救了我。”燮涯面露不忍,“你怎能如此犯傻?”
“我一生都在為別人活著,只有在遇見你之後,我才開始真正為自己而活。救你是我心甘情願,為你而死更是我心甘情願。”谷音淚中帶笑,“從不曾有人像你待我那般體貼細緻,可我知道自己人微命賤,連喜歡你都是一種奢侈。所以,能為你做些事,我毫無怨言。”
“你……”他欲言又止。
她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忽然間手足無措:“對不起,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我已嫁給他人,卻說出這番不知羞恥的話,對不起,我……”說著說著,卻忽地消了音。她抬頭努力想要笑,淚卻依舊從眼中滑落,“……可再不說,我怕就再沒有機會了。你覺得反感也罷,不屑一顧也罷,都沒關係。我本就沒想過能得到你的回應,現在這樣,我已經……”
話未說完,她忽被燮涯大力一扯,抱進了懷中。他雖未說話,她卻感覺到他和自己一樣不太平穩的心跳,便什麼都明白了。她雖在笑,淚卻落得更猛烈了。
破廟之內,一人一魔安靜相擁;破廟之外,卻烏雲滾滾,大雨如注。
而此時的魔界,魔君聞聽燮涯重傷,魔力幾乎盡廢,大為震怒,誓要為尊者燮涯報此血仇。下令尊者煙遲率其餘八大使者,數千魔兵一路掩了行跡向此處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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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煙遲率魔族眾人趕來蕩平了吳家堡,本尊雖知人魔有別,魔君必然不會讓我娶她為妻,卻依舊存著僥倖,加之本尊想求魔君救音兒一命便同他們一起回了魔界。可魔君雖救了她,卻因本尊擅自離開魔界,罰於翼魔島面壁二十年不說並將她關於他處,不準本尊和她見面。離開翼魔島後的八年,本尊一直想要找到音兒所在卻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