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跟沒說一樣?看他一個書生文文弱弱,指定和這江湖半點干係都無,指望他破陣怕是無望了。我頹然地托腮哀嘆:“真是時運不濟啊,接連被困兩次,怕是沒人有我這般的好運氣罷。”
“姑娘何意?”
“我的意思是,我們被困在一個陣法裡了。但我們都不會破陣,就只能等死了。”破陣無門,不如嚇唬嚇唬他,尋點樂子也好呀。
可本小妖料錯了他的反應,他茫然了一會之後,自言自語道:“原是誤闖了陣法,難怪怎麼走都走不出去。”說完忽地坐下,將身後的背囊卸下來,鎮定自若地開始翻裡面的東西。
難不成他真人不露相,有破陣的法寶?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第一樣掏出來的,是幾朵藍紫色的小花,花朵猶自顫顫巍巍,我見猶憐。我認得這花,不,應該說,只要是花,我皆認得。此花名為紫菀,通常生長於潮溼的河邊地帶,是一味中藥,有治風寒咳嗽氣喘,虛勞咳吐膿血之功效。
我心頭火氣,他看著道貌岸然,溫文爾雅,竟是一採花大盜?!
可當他把花全都掏出來後,我卻發覺那花朵根部猶在,被他用泥土和絲絹包得嚴嚴實實。這是何意?他要養花?這是什麼惡趣味?還是說,這花能破陣?
然而,他盯著花看了半響後,卻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後繼續在背囊裡一陣亂翻。
第二樣掏出來的是一本書。我茫然,那破陣的法子寫在這書裡?
剛想開口詢問,他卻將書放在一旁,毫無停頓地繼續在背囊裡翻。
第三樣掏出來的依舊是一本書。
我看著他接連掏出幾本書後額角青筋直跳,終於忍無可忍:“你到底找沒找到破陣的法子啊?”
他無辜地看著我:“破陣?小生不會破陣啊。”
我仰頭望天了一會,壓下心中強烈想要扁他的衝動,笑眯眯道:“那你掏書幹嘛?”
他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看著我:“反正出不去,不如看會書。”
周圍黑沉沉,半點燈光都無。這麼近我都看不清他的臉,他竟要看書?!
他是書呆子還是白痴?
而下一瞬,我意識到,白痴的是我。
他掏完書後,從背囊裡翻出了一盞油燈,隨後用火石點燃。瞬間我們被一片橙黃色的光芒照亮,而我也終於看清楚他的樣貌。白白淨淨的一張方正臉,眼睛很大,睫毛不長,嘴唇微厚。五官端正卻並不突出,屬於放人堆裡就認不出的那種。
見我用一種可以殺人的目光瞪著他,他不怕也不惱,只彎起嘴角笑了笑。而他這一笑,卻像是變了個人,整個人熠熠生輝。似乎有陽光刺破這暗夜,照得人心裡暖暖的,我的煩躁莫名就被撫平了。
這光芒雖暗,可他絕不至於看不清我的模樣,可縱是如此,他面色依舊不改,還順手遞了一本書給我:“長夜漫漫,枯坐無聊,不如看會書?”
“謝了,不必。”我敬謝不敏地離開他幾步遠,要我看書還不如讓我圍著這林間跑個幾圈。我看他如此平淡對著我這張臉的表情,好奇道,“你不怕我?”
他見我避開並不以為意,而是收回手就著這微弱的光芒開啟書:“我為何要怕你?”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世人一慣以貌取人,愛美惡醜,我這幅容貌難道你一點都不介意?”
“容貌是爹孃賜予,無法輕易改變,而若因為對方樣貌醜陋便敵視他,輕視他,著實膚淺得緊。小生不敢妄稱自己多麼高尚,竊以為,美與醜不過表象,美中亦有蛇蠍,醜中亦有神佛,只不過世人*大都愚昧罷了。”他說這話時,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悲涼,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不過,我卻沒心思探究他的悲涼從何而來,只單純覺得他這番話深得我心。陸子夷能以平常心待我我尚能理解,畢竟他是修仙之人,看待事物比常人不知高了幾多層次。可眼前之人,不過是個極為普通的書生罷了,卻也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如此超然物外,真讓我頗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