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百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十,申時,鵝毛大雪把整個石頭城,染成了一片銀白,凜冽的寒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石頭城外的那顆百年大柳樹,此時已經蒼老無比,光禿禿的枝椏,被大雪壓的搖搖欲墜,本該是熟睡的時辰,此時卻是亂成了一團,少頃,石頭城的大門緩緩開啟,小黃門提著昏黃的燈籠,匆忙進入了城內,在小黃門的身後,則是緊跟著當朝的大司空,王導。
小黃門把王導帶進了明堂殿,殿內昏黃一片,皇帝司馬睿躺在龍榻之上,似乎是沒有了呼吸,又像是在熟睡一般,皇太子司馬紹坐在床榻的下側,王導輕抬著腳步,走了過去,走近一看,司馬紹的眼中掛淚,顯然是大哭了一場,司馬紹見王導前來,沒有說話,站了起來,王導坐了上去,只見司馬睿雙目緊閉,唇色蒼白,臉頰乾涸,胸膛一起一伏,還少有些呼吸,王導心中難過異常,長嘆一聲,遂起身對司馬紹作揖,道,
“殿下,陛下情況如何?”
司馬紹言中帶著哭腔,道,
“御醫方走,言……言……言過不了今……今……今晚了……”
王導心中一驚,扭頭看著躺在龍榻之上的司馬睿,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滋味,不想此時,司馬睿的嘴唇卻突然動了動,王導慌忙走上前,輕聲道,
“陛下!陛下!茂弘來看您了!”
司馬睿聽見“茂弘“兩個字,雙眼緩緩睜開,但是看起來已經沒有起身的力氣了,他的嘴唇上下蠕動著,說些含糊不清的輕語,王導把耳朵貼在司馬睿的嘴邊,卻依舊是聽不清司馬睿在說些什麼,王導扭頭看著司馬紹,道,
“陛下在說什麼?”
王導起身,司馬紹把耳朵貼在司馬睿的嘴邊,仔細地聽了聽,他似乎是聽出了什麼,但是卻又是有些不太相信,王導看著司馬紹,心中焦急地問道,
“殿下,陛下究竟在說什麼?”
司馬紹抬起身子,眼中猶豫,似乎是不敢確定,道,
“好像說的是……說的是……好像說的是……”
“究竟是什麼,殿下!”
司馬紹一臉的難以置信,道,
“好像說的是,什麼馬鞭?”
“馬鞭!”
王導瞬間就明白了司馬睿的意思,二十多年前,司馬睿還只是名不見經傳的琅琊王,逃出鄴城之時,司馬睿遭到了城門衛士的盤查,正是王導的一馬鞭,替司馬睿化解了困境,才讓司馬睿順利地逃出了鄴城,司馬睿此時提到馬鞭,其實正是在提到司馬睿和王導之間,深厚的友誼!那一年,司馬睿才二十多歲,而現在,已經快五十歲了,因為王敦之亂,王導一度一位自己不被司馬睿所信任,但是在司馬睿臨死之際,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自己!
王導聽見“馬鞭”這兩個字,眼眶瞬間崩潰,淚水絕堤而下,心中如勇浪拍案,翻騰不已,“噗通”一聲跪在龍榻前,痛哭道,
“景文!景文!你怎狠心如此離茂弘而去!”
景文,正是司馬睿的表字,此時的王導已經忘記了二人君臣的身份,只是把司馬睿當做了自己這輩子最赤誠的朋友!
王導伏地痛哭不已,司馬睿蒼白的嘴唇哆嗦著,卻始終說不出話來,他已經沒有力氣扭頭看痛哭的王導了,少許,司馬睿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艱難地抬起了右手,司馬紹慌忙用自己的手接住司馬睿的手,不想司馬睿卻沒有握手,王導跪爬過去,把手伸到司馬睿的掌心,司馬睿握住王導的手,緩緩的,緩緩的,把王導的手放在了司馬紹的手背之上!
王導也司馬紹俱是一驚,王導心中明白,這便是司馬睿的臨終之言,讓自己好好輔佐少帝,王導舉著一隻手,哭訴道,
“景文!我答應你!茂弘答應你!我這輩子,都會盡心輔佐少主,以我殘軀,報以國忠!”
王導和司馬紹盡皆大哭,司馬睿的眼角之中,也緩緩流出一滴渾濁的淚水,片刻,淚水還未染溼龍榻,司馬睿胸口驟停,右手癱軟著,落了下來……
永昌元年閏十一月初十,晉元帝司馬睿憂薨,享年四十七歲,在位六年,諡號元皇帝,廟號中宗,葬於建平陵,二十三歲的皇太子司馬紹繼位,史稱晉明帝,尊生母荀氏為皇太后,奉太子妃庾文君為皇后,封王導為司徒,外戚庾文君的哥哥庾亮為中書監,提拔郗鑑為兗州刺史,桓彝為散騎常侍,卞壺為吏部尚書,溫嶠任尚書令,陸曄為太常,全國舉孝三日,大赦天下。
司馬紹任命的這些人,庾亮是自己的大舅子,而郗鑑,桓彝,卞壺,溫嶠,陸曄全都是司馬紹的心腹,這一點,王敦豈能看不出來,故而王敦對於這些人的任命,非常不滿,心中又有反意,只是現在自己身體有佯,想進攻建鄴,又怕身體撐不住,王敦便在府中,與心腹錢鳳日夜商量此事。
東晉之事,暫且不提,話說這西北軍事,前趙大臣遊子遠則是三敗虛除權渠,盡收西北胡族之心,西涼君主張寔暴斃,張茂領兵回國平叛,前趙世子劉胤和弟弟劉熙趁機擊敗楊難敵,收服了上邽,而西涼大將陳安則沒有跟隨張茂回西涼,而是鎮守上邽,上邽被攻破之後,陳安和弟弟陳集逃到了隴上,收攏殘兵意欲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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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在胡族的威望極高,陳猛虎之名,婦孺皆知,前來追隨陳安的人無數,短短半年的時間,陳安便收攏了三四萬的兵馬,更有楊伯之,姜衝兒,石容覘chan一聲,音同攙)楊薄發,段猛,康篾,榮吉圖等猛士追隨左右,不僅如此,陳安還在隴上尋的了一匹寶馬,名曰“青驄ng一聲,音同聰)”通體青白,能躍三丈之遠,日行八百多里,為不可多得的西涼寶馬,陳安本來就武藝高強,此番又有了寶馬相助,自以為天下無敵。
陳安非常注重騎兵,在隴上親自挑選了兩千匹西涼寶馬,組成騎兵,名曰“狼騎”,這支狼騎奔入閃電,來去如風,往往敵人還未察覺到,便已經身首異處,陳安靠著這支狼騎,在隴西之地,征討叛黨,剿滅賊寇,無往而無不利,最後,勢力發展迅速的陳安,便把目光,放在了上邽。
話說前趙龍虎將軍呼延寔奉皇帝劉曜的命令,率五千兵士押解三千斛糧草到上邽,不想行到陳倉口,忽見後軍塵土大起,馬嘶刀鳴,呼延寔倏得一聲,拔出寶刀,大呼道,
“有賊寇!有賊寇!”
話未說完,這支騎兵便奔殺到了糧兵的身前,趙兵還未拔刀,便已經被長刀斬殺,一員黑麵大將,左手持七尺青龍偃月長刀,右手綽銀杆丈八蛇矛,胯下一匹青白寶馬,勢如奔馬,聲似破竹,大呼道,
“西涼陳安在此!汝等速速早降!”
呼延寔也是一員猛將,聽到陳安之名,也是不怵,綽起長刀,奔向陳安,大呼道,
“汝等賊寇,今日當死於我呼延寔刀下!”
陳安一刀當頭衝呼延寔斬下,呼延寔橫刀相抵,不想陳安力大,竟然震得呼延寔雙手虎口發麻,握不住刀,長刀墜地,陳安右手長矛橫出,將呼延寔砸下馬來,兵士一擁而上,將呼延寔生擒,五千趙兵盡被殺盡!
陳安立於馬上,以青龍偃月刀指著呼延寔,大喝道,
“劉曜無道,早晚吾必攻破長安,將軍何不與我陳安共圖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