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冷笑道:“又如何不行?你如今落魄,一半便是林錦樓害的,難道不恨?他鎮日裡嬌妾美婢左擁右抱,你在這裡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可念舊情瞧過你一次半次?”又唉聲嘆氣道:“唉,要說咱們女人,真跟戲文裡唱的似的,就是那水裡的飄萍,迎風聚又散,半點都不由人,姐姐當初一片痴心,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他一處,終身有靠,到頭來又如何呢?倘若不是他,憑姐姐的才貌,又何至於落到這樣境地了?聽說他只看重陳香蘭,捧在手心裡跟什麼似的,倘若他當日待你有這個一半......”說著察言觀色,只見蘇媚如慢慢將被子攥緊了,指節發白,臉色愈發灰敗,眼中逐漸湧起怨毒之意。頂,
畫眉微微翹起唇角,又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林家軍可都是私軍,他一死,膝下沒個子嗣,兄弟都不中用,他爹是個文官,到頭來還不是落在二老爺身上?倘若這事成了,妹妹我助你把他那婆娘結果了,你便當了正頭夫人,一輩子金奴銀婢豈不是兩全其美?”
蘇媚如渾身一震,看了過來。畫眉伸出手,慢慢將蘇媚如鬢邊的碎髮抿到耳後,臉上溫柔款款,輕聲細語:“我的傻姐姐,這事你好好想想,嗯?”
蘇媚如只覺滿口發乾,舔了舔唇,問道:“你,你想如何做?”
畫眉微微一笑,端起一碗熱湯,餵了蘇媚如一口:“你只管說服了二老爺。旁的事便不必操心,自有能料理的。”
畫眉走後,蘇媚如便靠在床上直瞪瞪著發呆。她原以為自己自己早就忘了,是了,當初她一心愛著林錦樓,千里迢迢從揚州趕過來投奔,只跟著林錦樓便知足了,誰料他居然如此絕情,當真絕跡不來了。她擦乾了淚,想著哭有什麼用。到底要活下去。這才另擇了路,可對林錦樓仍恨之入骨,只是自己人微言輕無有報仇之法,只得拋到一旁罷了。可今日畫眉一番話又將她心裡痛處挑起來。
她又將那面靶鏡舉起來。看看鏡中憔悴的臉。滴下一滴淚,咬牙道:“孟媽媽,去把二老爺請來。”
片刻。林長敏便到了,推門一瞧,只見蘇媚如正坐在床頭,臉上用了脂粉,襯得氣色好些,只是眼睛腫著,仍是病懨懨的,病西施模樣,比往日裡惹人憐。林長敏心裡也正愛她,一見愈發了不得了,坐到床前捏著蘇媚如的手便叫“親親”。
蘇媚如便抖著嘴唇道:“好狠心的老爺,竟不過來瞧我一瞧,是不是當我死了?還是落了胎便當我不值錢?”
林長敏連忙攬在懷內,道:“我怎沒來瞧你?只不過來兩回你都睡著,莫非孟婆子沒同你說?回頭我去打她。”
蘇媚如抹了一把淚兒道:“和孟婆子有什麼相干,若不是她,我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連飯菜都是剩下的,連口熱湯都喝不到嘴,我縱千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怎就熬到這個地步了?我日後還有什麼臉過日子?”說著又哭起來。
林長敏趕忙給她抹眼淚,道:“他孃的,天打雷劈的兔崽子!回頭我就讓廚子到你面前跪著!”又放軟音調:“說這話不是要摘我的心肝麼?你便沒有不好的地方,我說了千遍萬遍,卿比我床頭坐的那婆娘強一萬倍。”林長敏說這話可是真心實意。林昭祥管教極嚴,雖說林長敏也是豪族富貴出身,無奈沒甚本事,兜中無鈔,不能外出花天酒地,加之又是個極慳吝的,怎捨得豪擲千金在女人身上花錢,故身邊的小妾也是府裡的丫鬟,沒幾年便死了。這廂遇著蘇媚如,生得絕色,又極懂哄人,百般伶俐,閨房中還有萬般說不出的好處,兼之替他出謀劃策,大筆撈銀,林長敏便一時半刻離不開,直願舉到頭上去。
蘇媚如淌淚兒道:“那老爺便眼看著我在這兒受苦?”
林長敏咂嘴道:“這不是沒法子麼,我哥盯著這事,他一開口,我也不好辯。你且忍耐忍耐,待身子養好了,我接你金陵去便是了。”
蘇媚如啐了一口道:“呸!就知道遇著事縮頭,生死由我!你就心甘情願這麼著過!”
林長敏臉上黑沉,忍著氣道:“為著你,我連親生的姐兒都逐出去了,你還不足?這會子叨叨這個,難不成還讓我給你跪下?家裡什麼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裡也憋屈,不然又如何?”
蘇媚如冷笑道:“眼下有條不憋屈的路,不知你有沒有膽了。”
林長敏不禁問道:“什麼?”
蘇媚如附耳同他說了兩句,林長敏大驚,失聲道:“亂彈琴!”
蘇媚如冷冷道:“我亂彈琴?只怕他回去就該跟你算總賬。”
林長敏皺眉道:“不會,他雖狠,可也是個護短的人,同我說過這一樁事,似是不會深究。”
蘇媚如道:“不深究你就歡喜了?你就甘願回去過原先讓人低瞧一眼的窮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