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心潮起伏,只看著香蘭低垂的臉,並不作聲,半晌,復又握了她的手,把玩她的手指頭道:“若是在金陵,我就命人將他們接進府來了,如今是沒辦法,等咱們回去,我跟你一塊兒上門瞧瞧。”
香蘭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林錦樓一眼,又垂下眼簾,只盯著他肩頭的傷痕看,如今林錦樓肩上的刀傷已漸痊癒,只留下肉紅色的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二十餘處。香蘭心裡忽有些感慨,又有些說不清的難過,旁人皆豔羨林錦樓年少得志,手握重兵,卻不知這一身的光鮮全是靠命搏來的。
林錦樓亦有些悵然,他看看香蘭眼下淡淡的陰影,低聲說:“這幾日你都沒睡好罷?我那傷好多了,不用晚上再起來換藥......是不是廚子不好?”
“沒有,挺好的。”
“好什麼好,你下巴都瘦尖了,鵝蛋臉兒快成瓜子臉了。”他說著抬起手輕輕摸了摸香蘭的臉頰,“回頭給你好好補補,你還是胖點好看。”過了好久,才低聲說,“這些日子你跟著我吃苦了。”
香蘭怔了怔,不自在的往後靠了靠,躲開他的手。林錦樓原就是個魔王,霸道跋扈,頤指氣使,就算跟她和顏悅色些,幾句話說不對付了也要翻臉,從不曾這樣輕言軟語,也不曾這樣粘她,片刻不見了便去差人找。他在躺床上亂髮脾氣,她忍不住訓兩句,他居然也乖乖聽了。她慣會應付之前的林霸王,卻對這樣的林錦樓無所適從。她抬起頭,正與林錦樓四目相對,他那雙眼長而亮,香蘭一直覺著太過銳利,可今日那雙眼卻好像氤氳著一層柔軟的薄煙,又彷彿翻滾著一股洶湧的情緒,竟令人一時口不能言。
林錦樓望進香蘭的雙眼,那麼清澈,就如一汪秋水。他覺著胸口一陣翻江倒海,令人驚慌失措,好像著魔似的伸出雙手將香蘭的臉捧住,慢慢靠過去,側過頭碰在她嘴唇上,溫暖如絲,甜美如蜜。他這輩子游走風月,逢場作戲甚多,從未如此虔誠的吻過誰,他心頭顫慄,蔓延過四肢百骸,甚至荒謬得覺著自己竟有些卑微。他輕輕吮吸,旋又吻得更深,手指顫抖著捧住香蘭的後腦,將她拉得更近。
香蘭被他向前一拉,不由一下撞在他胸口上,林錦樓不由悶哼一聲,香蘭如夢方醒,手忙腳亂將他推開,起身退了兩步,她臉頰緋紅,喘息不勻,一直退到盆架處,方才結結巴巴道:“水涼了,我去換一盆進來。”轉身端起盆便出去了。
林錦樓呆坐了好一陣,寂然無聲。
片刻,香蘭再端了盆進來,神色已是一派從容,默默的給林錦樓擦身,換了藥膏。林錦樓抿著嘴一言不發,手裡抓著兩份公文看,一頁紙盯了半天,也不知瞧進去沒有,連吃藥都未和香蘭說一句話。香蘭知道他在賭氣,看看案上堆著的各色案牘,這本該今天晚上自己該替他執筆的,她翻了翻無甚重要的,覺著要不就隨這位爺的性子去,否則這會子趕他氣兒不順時過去說話,豈不是自找不痛快。她又看看林錦樓,只見他仍低頭看手裡的一摞信箋,臉隱在燭光的暗影裡,嘴抿得很緊,倒像個小孩子似的。
她暗自嘆口氣,默默走上前,把一盞熱茶放到小几子上,把林錦樓手中的紙抽走,道:“夜了,今兒晚上早點睡罷。”她本以為林錦樓該跟她瞪瞪眼,孰料他一眼也沒瞧她,竟真的漱了口躺下了。
香蘭吹熄了燈,也跟著躺下來。今天他們二人歇得早,外面零零星星傳來鞭炮的響聲,另有些隱隱的喧鬧聲,香蘭這才記起,今晚上是十六,各家在外頭走百媚兒,難怪外面如此熱鬧。暢春堂的丫鬟們還未睡,偶能聽見外頭的腳步聲和低低的說笑聲。香蘭睡不著,翻了兩回身,忽然林錦樓側過身來摟住她。
香蘭不由輕聲道:“你傷口......”
林錦樓道:“沒壓著。”
香蘭“哦”一聲,不知該說什麼,便閉上眼。過了片刻,忽然聽林錦樓道:“香蘭,你還在厭我?”
香蘭睜開眼,床上幽暗,模糊朦朧,可林錦樓一雙眼卻熠熠生輝,正瞧著她。
香蘭怔住,她喉嚨裡忽然發澀:“大爺,我......”
“沒事,我就那麼一問。”林錦樓忽又將她打斷,將頭埋在她秀髮中,喃喃道:“就隨口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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