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繡喜道:“還勞煩你多說幾句好聽的,幫了我這樣大的忙,我承你的情。”
香蘭頓了頓道:“不過幾句話,也不值當謝什麼,只是四姑奶奶還要自己多權衡理事,倘若下回再遇到難處,大爺也不能回回都去替你撐腰。”
林東繡冷笑道:“我知道,眼下過了這一關,我心裡早就擬好了章程,有一個算一個,我全記在心裡頭,等我在府裡站穩了腳跟,呼風喚雨的時候,敢踩著我的,欺負我的,妄圖拿捏我的,我都叫他們千倍百倍的還回來!”
香蘭愣了愣,忍不住道:“冤冤相報,倘若懷了這樣敵對的心,日後家裡必然鬥爭不絕,無有寧日了。”
林東繡哼道:“你以為如今就有寧日了?都欺到頭上,我再不吭一聲,便人人以為我是個死的,日後還不反了營,我還如何管束治家?”
香蘭勸道:“治家理家都是以和為貴,立好規矩,以此管束,賞罰分明便是,還是以中庸寬仁為策。長遠看看,人生在世,吃虧是福,人人都長著眼,你寬厚愛下,自然得人心,家中興旺平和,侯爺歡喜,自然對你生敬重,與之一比,平日裡受的委屈也便不算什麼了。”
林東繡冷笑道:“我可沒你那麼好性兒,我是主子,本就是他們容忍我的份兒,憑什麼反過來讓我寬忍他們?”
香蘭瞧了瞧林東繡的臉色,知道多說無益,遂閉上嘴。林東繡亦不願再提,便尋了旁的話道:“你身子如何了?我瞧你氣色比原先強些。”又仔細瞧了瞧香蘭的臉,道:“不光氣色,我看你面相都改了。”
香蘭笑道:“倒不知四姑奶奶何時學會相面了?給我佔一卦如何?”
林東繡搖搖頭道:“不是玩笑。最初見你那時,不過覺著你生得好,瞧著是溫順,可從骨子裡透出那麼一股子清高,倒不知你個丫鬟能傲氣個什麼,讓人沒的討厭。到後來更了不得了,旁人說你一句,你等著十句奉還,一副牙尖嘴利模樣。後來漸漸瞧著便平和了,什麼事兒都能往肚子裡盛,原以為姜家這樣缺德,你必要大鬧一番,倘若是我,必鬧得滿城風雨,讓旁人都知道姜傢什麼嘴臉方能解恨,誰知你竟這樣不聲不響的,難不成是大哥哥把你脾氣磨沒了?”
香蘭一愣,旋即又笑笑,並未搭腔。豈止是林錦樓,這幾年跌跌撞撞,她每走一步皆是血淚,每一步都令她蛻變,看清自己渺小,磨掉清高強硬,變得謙卑柔軟,因自己遭受坎坷,便更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懂得憐憫和慈悲旁人的困苦和錯處。
下藥事發,她本抱著希望能出府,可最終仍是心灰意冷。纏綿病榻時,她將兩世為人點點滴滴都回憶一遭,忽覺自己太過執著糊塗。倘若她當真命運不濟,一輩子困在林家,她莫非真要走嘉蓮的老路,在鬱鬱寡歡中將自己化成一團死灰?其實千劫萬劫折磨自己,為之放不下,為之輾轉哭泣,為之心痛欲碎的,只不過是個念頭而已。時至今日她仍然想出府去,可日子裡有太多事尚需感恩,境隨心轉,她慢慢學著不再讓這個執念日日夜夜齧噬其心,令她痛苦難言。
雪凝進來添茶,又重新擺了果品,林東繡吃了一口熱茶,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今兒來的路上竟碰著故人了,你猜是誰?”
香蘭道:“誰?”
林東繡道:“竟然是宋柯!在官道驛站上碰見的,侯爺問驛站裡要熱水沏茶,我們也下去歇歇腳,沒成想宋柯也是攜著家眷來在那兒,他媳婦兒鄭靜嫻,還有他兒子,一晃都能滿地跑了,說是到京郊串門子來了。因有這一層姻親關係,彼此見了見,宋柯形容未變,鄭靜嫻寒暄幾句,也無甚話可說的。”
香蘭喃喃道:“原來是他,也不知他如今過得可好......”心中到底有些悵然。
林東繡又同香蘭說笑了一回,也犯了困,合著衣裳躺在炕上挨著德哥兒睡了,香蘭卻無倦意,想著林東繡的囑託,暗道:“不如當下便把林錦樓喚來,同他說這事,他答不答應我都已盡心盡力,也好有個交代。”叫了雪凝兩聲,卻無人應答。原來丫鬟們行車一路亦是人困馬乏,見主子們聊天說笑,無甚吩咐,便都紛紛到罩房裡歇著去了。
香蘭便出來尋找,屋外放一扇大屏風,林錦樓同袁紹仁正在外頭明堂裡吃酒說話,香蘭剛要繞到一側過道內,便聽袁紹仁道:“今兒來的路上竟碰見宋柯了,挾著妻兒,說是要到郊外串親戚。這冰天雪地有什麼親戚好串?想來是京裡風聲不太平,他岳丈命他們出來躲躲。”
香蘭一聽這話便頓住了腳。
只聽林錦樓道:“宋柯他老丈人一向替二皇子搖旗吶喊,蹦躂忒厲害,兩個月前被同僚聯名彈劾,聖上一怒擼了他的官職,罰沒大半家產,成了殺一儆百的靶子。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東宮的手筆。二皇子也不含糊,昨兒個使手段害死趙晉,雙方各斷一臂膀。”
“宋柯倒是有真才實學,倘若因奪嫡之禍殃及前程便十分可惜了。”
林錦樓哼了哼,顯是極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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