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用力站起身,雙喜連忙想去攙扶,又立刻想到什麼縮回了手,只一徑兒道:“姑娘慢些。”卻見香蘭往相反的路上走,急忙攔住,陪笑道:“姑娘上哪兒去?我們爺還在車裡等著呢。姑娘不知道,大爺聽說姑娘家裡出了事,立刻就動身過來了。要是他說句話,準保比佛旨綸音還管用,韓耀祖那老小子能活活嚇破了膽……姑娘還是去罷,啊?”
香蘭聽了雙喜的話便猶豫了,卻聽見馬蹄聲響,吉祥已駕著馬車過來,簾子掀開,露出一張英氣而冷峻的臉。香蘭只覺胸口一窒,臉上雖是鎮定模樣,手已悄悄攥緊了拳。林錦樓挑起眉,將香蘭上下打量了兩遍,只招了招手,便將簾子放了。
雙喜立刻趴跪在地上,吉祥微微弓著身子,伸出手臂笑道:“姑娘請上車罷。”
香蘭只好扶著雙喜的胳膊,踩著雙喜上車。林錦樓正靠在鎖心閃緞的引枕上,嘴角含著笑。他跟前有一張小桌兒,擺著幾樣茶水細點。
香蘭遠遠坐在邊上,輕聲喚了一聲:“林大爺。”
林錦樓笑著點點頭,將桌兒上一盞茶往香蘭跟前推了推,說:“半年前瞧著還歡蹦亂跳的,敢拿簪子刺喉跟爺叫板,今兒個怎麼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香蘭看了林錦樓一眼。這男人看似尊貴凜然,風度優雅,實則做事不擇手段,毫無君子之風,如今她家落了難,正是最困頓無助的時候,他來了定要趁火打劫。香蘭把手縮在袖裡,指甲扎進掌心。
林錦樓見香蘭垂著頭不說話,便自顧自的喝茶,心平氣靜,意態悠然。
良久,只聽香蘭埋著頭,小小聲說:“我爹被冤枉,拿下大獄了……”
林錦樓等的便是這一句,卻不動聲色,舉起茗碗又喝了一口。
香蘭偷偷看了林錦樓一眼,舔了舔乾燥的唇,低聲道:“曹麗環當了縣太爺的相好,她恨死了我,便要把我折騰家破人亡,我爹捱了打,氣息奄奄的躺在牢裡,也不讓治……”說著哽咽,忙用袖子把淚拭了。
林錦樓伸出指頭挑挑香蘭的小下巴,聲音低沉:“想把你爹弄出來,嗯?”
香蘭不自在的躲開,林錦樓放下手臂,靠在引枕上低聲笑了起來:“不帶你這樣兒的罷,小香蘭,你扳著手指頭算算,爺到底救過你幾遭,如今又上趕著過來了,你這小沒良心的,不光不識抬舉,還不知好歹。”
香蘭愣了一下,林錦樓確實救過她,她應該感恩戴德,可這男人太危險,企圖太**,只讓她想逃得遠遠的。
林錦樓側過身子,歪在香蘭身邊,氣息噴在她耳根,說:“好好聽著,原先爺放羊吃草,沒工夫跟你計較,這次可不一樣,我把你爹從牢里弄出來,你看誰不順眼,爺就滅了誰給你出氣,你要是再炸毛出么蛾子,爺可就真惱了,得狠狠的罰你了,知道了麼?”
他臉上雖掛著笑,可神色語氣卻是不容反抗的威嚴。香蘭想說我爹不用你救,可她如今真走投無路,陳萬全趴在牢裡的模樣又在她眼前浮上來,可林錦樓卻要她付出巨大代價,她眼前又一片模糊,死死咬著嘴唇。
林錦樓用指尖將她臉上的淚珠兒拭了,笑道:“喲,怎的又哭上了?喜極而泣?”
香蘭抹了一把臉,鎮定下來,重新抬頭看著林錦樓道:“我不做妾。”
林錦樓一愣,隨即冷笑,還未等他開口,香蘭又道:“大爺若是救了我爹,我自然……以身相許,當丫頭也好,當外室也好,只求大爺過個三年五載的厭了我,便放了我……我也不再嫁人,給爹孃送了終就去靜月庵落髮修行,後半生伴著青燈古佛過了。”
林錦樓半眯著眼盯著眼前女子嬌美秀麗的臉龐,這女孩兒確實美得緊,如姣花照水,月射寒塘,如今遭了這樣的災禍,仍然挺直腰桿坐得端端正正,帶不出一絲頹唐的模樣。他有過的女人,風騷冶豔,千嬌百媚也好;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也罷,都不及她風采高雅,好似一朵靜靜綻放的幽蘭,讓他幾次三番都難以割捨,間或將她忘了,可旋即又想起來。哪個女人被他垂青不是一副祖上積德光宗門楣的模樣,偏這一個,就是匹喂不熟的白眼狼。林錦樓心裡忽然升騰起一股的怒意,傾身向前,鼻尖幾乎擦上香蘭的,淡淡道:“跟爺談條件?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