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點了點頭,道:“好得緊,打發人去問問香蘭愛吃什麼,再添幾個,銀子從我賬上出。”說著看了畫眉身邊的喜鵲一眼,喜鵲忙不迭去了。
林錦樓扭身進了東廂,畫眉連忙跟在他身後伺候,又是奉茶又是擺瓜果,又要打熱水給林錦樓淨面,口中絮絮道:“鸞兒妹妹還是年輕,氣性大了些,今兒個不過在廊下等了會子便惱了,邁步就往屋裡闖,春菱就出來,說她‘剛掙上個姑娘,連姨奶奶還不是呢,也沒比我們強些,就拿自己當正經主子,連規矩都不放在眼裡了,一口一個‘奴才’喊著’,我也瞧著比先前的大奶奶還有款兒,還說我是個懦弱人,不該縱著香蘭那樣驕橫,唉,我眼見她跟春菱爭持,也不敢十分相勸……”
原來在畫眉心裡,鸞兒是第一勁敵,香蘭縱然是林錦樓一直惦念的,可在府裡無依無靠,又是個軟性兒,林錦樓慣是過了兩天新鮮便丟在腦後的人,香蘭再如何也不足為懼。可鸞兒不同。她是老太太親自給的,身份便高人一等,她都要退讓三分,更甭論鸞兒的堂姐書染還是林錦樓身邊最得用的人兒,乃是知春館的大管家,那鸞兒雖說性子不好,可生得俏,又會彈又會唱,林錦樓每每吃酒都要喚到跟前來彈唱助興,令她尤其眼紅。尤其鸞兒又是個要處處佔盡上風的,一來便改了名兒,凌駕眾人之上,這等人若不除,任憑她做大當了姨奶奶,自己還豈有立足之地?
林錦樓擺了擺手說:“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畫眉“撲哧”笑一聲,一溜煙兒跑到窗根兒底下,嬌聲道:“喲,這黑著一張臉,怪嚇人的,我可不敢過去。”
林錦樓面色沉靜,微微挑高了濃眉,道:“你過來。”
畫眉是個眉眼通挑的,見林錦樓的形容不是要與她調笑的,便斂了笑意,規規矩矩的走到林錦樓跟前。林錦樓道:“畫眉,你在房裡是最乖覺的。可別精乖過頭,把爺當成蠢蛋,到頭來惹得一身騷。”
畫眉心裡“咯噔”一下,抬頭看去,只見林錦樓似笑非笑,兩眼卻如同冷電一般,不由渾身打個顫,強笑道:“大爺說什麼呢,我可聽不懂。”
林錦樓淡淡看了她一眼,只管取了茗碗喝茶,便一句話都不說了。
畫眉心裡打鼓,免不得愈發殷勤伺候。不多時,丫鬟果然端了四個小翠碟兒上來,都是精緻的銀絲細菜,另有蜜餞細糕餅等物。鸚哥、鸞兒都盛裝打扮,搖搖的來了。
林錦樓坐在炕上,畫眉坐在右側,鸞兒立時搶了左側坐了,鸚哥坐在右下手。
林錦樓因問道:“香蘭怎還沒來?”
喜鵲進屋道:“香蘭姑娘說她身子不爽利,來不了了。”
鸞兒冷笑道:“好大的譜兒,說不來就不來呢。”
林錦樓面色陰沉,“噌”站了起來,直往正房去了。只見香蘭正歪在次間的床上,身上蓋著一床錦被,兩隻眼緊緊閉著。
林錦樓一把將被掀了,指著道:“上臉兒是罷?非要爺親自請你?”
香蘭躺著一動不動。春菱忙上前道:“大爺,姑娘身上確實不好……”說著聲音跟蚊子叫似的,“方才還上了藥……”
林錦樓一怔,立時想到原由,摸了摸鼻子,坐在床沿上,半晌才平緩道:“身上再不好也得吃飯,東廂裡擺了桌席,炒的菜是你愛吃的。”
香蘭還是一動不動,心想,這土匪惡霸怎麼這麼可恨呢,自己已經被他作踐了,連躲起來圖個清閒都不行麼。他跟小老婆們尋歡作樂,幹她什麼事,她寧願餓一晚上,也不願跟他吃飯。
林錦樓嗤笑了一聲。春菱和小鵑對望一眼,春菱剛要說話,林錦樓便道:“你們都退下。”她二人無奈,只得走了。
林錦樓俯下身,貼在香蘭的耳邊道:“你犟也沒有用,想想你爹孃,甭以為脫了籍爺就拿捏不住了,爺是什麼脾氣,你清楚得很。”
香蘭仍閉著眼,淚卻順著長長的睫毛流下來。
只覺有人忽然將她舉起來,她大吃一驚,睜開雙目一瞧,林錦樓已將她橫抱起來,對她笑道:“爺抱你過去,這可是給你天大的臉,把你那個淚兒擦擦,別哭哭啼啼的敗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