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目光沉穩鎮定,眼裡倒映著染血的雪域。
她這些天都拼殺在邪魔堆裡,沒回過浮雪之巔,今日抽身回來處理北荒堆積如山的事務,踏入浮雪之巔的山道時,有一陣恍惚。
以往這個季節有涼爽的微風為伴,秋在萬山,層林丹紅。
但北荒沒有秋天,會早早地披滿晶瑩的冰雪。
今日的冰雪映著淡淡血色,顯得陌生殘酷,還好有山道兩旁橙黃的柿子相迎,好似點燃起了一盞盞溫暖明亮的燈籠。
寒風凜冽,僅剩不多的柿子從枝頭脫落下來,落地之前被華盈伸手接住。
熟透了的柿子圓潤飽滿,汁水豐沛可口。
她想起林之凇說,他會做一種很特別的糕點,長得和柿子一模一樣,外皮軟糯彈牙,內餡綿密甜蜜,很好吃,要做給她嘗嘗。
她想起了林之凇。
外域九死一生之地,大陸又被邪魔踐踏,她和他都沒有安全可言,最厲害的預佔術也無法告訴她結局。
但她相信林之凇一定會回來,因為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等他。
寒風颯然,華盈收拾好所有情緒,進了書房,桌上堆疊的除了公文,還有各地送來的一些殘卷。
這一次不需要北荒四處搜羅,千家百門都把自己儲存的殘卷送了過來,它們記載著截天之戰前後發生的事,也記錄了與諸神有關的一些資訊。
等幾件要事處理完,天快要亮了。
華盈抽出一本殘卷,翻過殘缺不齊的古老文字,看見了諸神詛咒四個字。
她把翻開的殘卷扣在腿上,脊背往後一靠,揉了揉昏脹的太陽xue,正欲闔目休息,青凰遞了條絨毯上來。
華盈突然想到什麼,問青凰:“那封信可交到緹雪手上了?”
燭火搖曳,少女凝視著空空蕩蕩的書桌,臉上的所有表情隱沒不見。
燭臺下方,應該壓著一封信的。
她明明親手把北荒來的信放在這,只是忙著去了一趟靈池看蒼雲息,便離開了片刻,還沒來得及拆,回來時它卻不翼而飛。
屋子內外都設了結界,除了她的幾個侍女和翼風,沒有誰能隨心所欲地闖進來。
師緹雪揚聲把屋外抱著刀看月亮的人叫了進來,生氣了:“翼風,誰來過我這裡?”
翼風被信上那一行字激出的冷汗還沒幹透。
華盈的字跡娟秀工整,想必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寫下了那一行委婉的提醒:“我去靈池看蒼雲息時,發現他身上有一道死咒術。”
斬閻刀氣滋生死咒。
他自以為藏得天衣無縫的殺招,卻沒躲過華盈的眼睛。
所以這信不能讓師緹雪看見。
翼風從前沒騙過她,在她面前說謊還有一絲不熟練,稍有一個眼神動作的疏忽就一定會被拆穿,於是幹脆先用一句真話作引:“只有我進來過。少主,你要找的東西也被我拿走了。”
師緹雪圓圓的杏眼裡露出驚訝的目光,思索片刻,仍然不可置信:“你在做什麼?我允許了嗎?”
“少主,你忙不過來的時候,那些密信一向皆是由我拆開處理的。”
翼風恭敬地站在燈下,高大挺拔的身形卻在地上拖出一道順從的影子。
他一字一句回憶從前,試圖用困惑不解與小心翼翼的語氣來平息她眼裡的慍怒,“以往都是我來做的事情,這一次我以為也是一樣的。”
師緹雪擰了擰眉,發覺翼風好像只覺得他對她的細微表情瞭如指掌,卻有點低估了她對他的瞭解。
那種只在他當年初來乍到時為了保護自己才會扮演出的裝乖討好,早就把他出賣了。
她給了翼風一個機會,沒多追究什麼,伸出手:“把信給我。”
“少主,密信處理之後,即刻以火術焚毀,這是你很多年前就留給我的命令。”翼風抬眼看向書桌後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妥帖,“不過我記得上面寫了什麼,是北荒盈領主提醒你九曜門那邊出了亂子,九曜門與我天武毗鄰,恐怕殃及池魚。此事十萬火急,我已派人去辦了,少主不必擔憂。”
師緹雪頃刻間沒收了對他的容忍,篤定道:“翼風,你變了,敢把我當成笨蛋來對我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