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說:“父親,羅瑛城一事有變,您安排的那個人行蹤暴露,死了,而林之凇已經查到我頭上,此事非我能控制,再不走,恐怕會將牽連到北荒。”
江如曄卻不慌不忙地向她確認:“他死了?”
華盈秀眉微蹙,心中有一種不太對的感覺,微微垂首:“是,我親眼見到了他的屍體。”
江如曄喉嚨裡擠出兩聲意味深長的笑,用無所謂的語氣道:“一枚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盈盈,你見識不淺,怎麼如此沉不住氣?江家既然決定了要把青要山攪得天翻地覆,那必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死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這計劃難道就進行不下去了嗎?”
華盈抬眸,用疑惑的口吻問道:“父親能否告訴我,北荒究竟要如何對付青要山?計劃既然不變,總要有人接手,族裡若將我安排為接手之人,總應該告訴我要做什麼。”
“盈盈,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得很清楚,你只需協助此事即可,乖乖聽話,別忘記自己是誰,更別頭腦發昏,把一個外人的地位與北荒相提並論。”
江如曄凝著她放在床邊的包袱,不輕不重地哼了聲,很是不悅,“把你人和心思都先留在這,接到指令之後,少問對錯緣故,只管照做,不讓你知道太多是在保護你。你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忍心總是讓你因為不聽話而受罰。”
華盈聽得心底一驚。
“父親的意思是,我們在青要山的臥底不止一個,青要山已經被北荒滲透了?”
她之前沒有向林之凇透露一星半點,此刻事態嚴重,便不得不斟酌是否應該讓他知曉。
除了身份陣營不同,更是因為他一旦知曉之後必定會徹查明玉月境裡的可疑之人,動靜壓得再小,也避不開青要山那幾位長老們。
他們會因為她身份的緣故,讓她舉步維艱。
責任在前,生死攸關,誰敢保證林之凇對她的信任是否經得住考驗。
江如曄的回答卻讓她的一顆心不知是該沉下去,還是懸起來:“林之凇思維縝密,疑心也重,在他眼皮子底下布棋,棋子太多反而破綻重重,所以只有一個。”
華盈腦海裡蹦出一個天方夜譚般的詞。
死而複生。
怎麼可能?!
她無聲凝視雪鷹金色的眼瞳,似乎看見了遠在浮雪之巔的江如曄那雙偽善狡黠的眼睛,令人捉摸不透。
死人不可能再活過來,一定是哪個地方出了疏漏,讓那個本該化成灰燼的臥底僥幸留下了一命。
華盈回想起那晚竹影下神秘如鬼魅的女人和她一句“永遠忠於領主”,心想,她若是還活著,必定會讓江如曄知道自己的背叛。
可江如曄沒對她有任何訓誡與懲罰。
華盈一時拿不準情況,定了定心神,道:“那依照父親的意思,我留下待命就是,只是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您不可能真讓我嫁給林之凇吧?”
“快了。”江如曄只淡淡地丟擲兩個字,雪鷹虛影消失不見。
千秋樓。
江璧月雙手捏得咯吱作響,強忍怒意,問:“父親,華盈殺了臥底,已經背叛了北荒!你剛才還承諾我說她已是廢棋,不會再留,為何現在又改了心意,還要給她機會?”
江如曄盯著這個每次一面對華盈就沉不住氣的大女兒,早已滋生的一些不滿再次露出了眉頭,語氣也重了些:“不是給她機會,是借刀殺人。月兒,你不僅要多想想她在青要山到底能發揮哪些價值,還要想想你自己最應該做什麼。出去吧。”
江璧月愣了愣,父親竟然又一次因為華盈而嫌棄她。
說什麼借刀殺人,他手裡有奪心蠱,如果真想殺華盈,這一百多年裡有無數個機會,為什麼要一再拖延忍讓?!
難道就因為華盈和那個女人相似的眼睛?
江璧月心中冷笑連連,無論是出生那日就將她拋棄了的女人,還是面前這個虛偽的父親,華盈什麼也不做就能得到他們的偏愛。
而她小時候若不學著裝可憐扮無辜,恐怕早就在這個被愛妻拋棄的男人的遷怒之下,成了浮雪之巔的笑柄。
都說江家人冷心冷情,只重私利,果然,人人如此。
百花殺最知主人心意,隨著江璧月熾盛的殺念,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她手中。
江璧月冷冷地低頭注視百花殺,扭頭看了一眼窗邊的背影,雙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