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凇偏要帶著私心問:“為什麼幫忙?”
華盈平靜地看著他:“無論我是什麼身份,立場如何,讓我看見那麼多無辜百姓喪命而無動於衷,我好像做不到。”
“況且,我這段時日受青要山照拂頗多,我知道你不在乎一句感謝的話,照顧我也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回報,可我在意,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讓你知道我很在意。”
只想降低存在感的蒼雲息忽然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覺得言語的縹緲無法描述他從華盈的一句句話裡窺見的真心。
在他這裡,他對華盈的防備可以完全解除了。
林之凇靜靜地看著她,他好像知道了如何去觸到華盈的一絲真心。
她擁有的東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稀少,所以只需給出不作偽的善意與真心,就可以被她視如珍寶,得到她大方的、唯恐虧欠的回應。
林之凇答應了。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說:“回去吧,我這幾日抽不開身,盡量忙完就回來陪你吃飯。”
華盈點點頭,她也沒打算留在羅瑛城,否則豈不是讓那臥底過得太自由了。
殘星稀落,天欲破曉。
竹影中,一人藏在一身寬大的匿相衣下,看不出身材樣貌,只露出鮮紅猙獰的惡鬼面具後一雙漆黑的眼睛。
華盈停步在那人十步開外,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那道背影,揚了手裡的一張傳音符。
“羅瑛城我已去過了,城裡的大旱是你做的?”
“是我。”那人轉身過來,用一雙直勾勾的眼神看著她,開口發出的女聲平緩得毫無起伏,“二小姐,接下來的事情就只有你能做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林之凇阻止這場大旱的蔓延。”
華盈笑了笑:“既然是父親派我來配合你在青要山的計劃,我便不追究你對我呼來喝去,可你用匿相衣和麵具面對我,怎麼敢的?”
那人用上了客氣的言辭,卻仍無情緒,彷彿只是一截會說話的木頭樁子:“二小姐見諒,不在您面前露出真實樣貌,是領主的命令。他還說了,這是北荒對您的考驗,望您勿要再辜負厚望。”
華盈若有所思道:“那你不把我在青要山的行事告訴父親,不就好了?”
“我永遠忠於領主。”女子說,“二小姐,請您接令。”
華盈冷笑著點點頭,抬手,一道火咒飛離指尖。
來不及意外,更沒有一絲躲閃的機會,女子被一團大火包圍。
華盈盯著那團火焰,眸光冰冷。
她這些天一直在想,無論要執行什麼攪亂青要山的任務,都會將自己置於與青要山徹底鬧崩的風險之下。
藥液還沒拿到手,不可以鬧僵。
她做好了拖延的打算。
沒想到北荒瘋了。
耽誤她解蠱也就罷了,還想害那麼多無辜的人。
火光快速熄滅,原地只留下一層薄薄的灰燼,華盈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遠在青要山,她可以給一個臥底找出無數個為了北荒而粉身碎骨的故事。
修竹婆娑,落影搖曳。
地上的灰燼被清新的晨風吹走,露出灰燼下方藏在泥土縫隙中的一丁點白色。
等到華盈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一隻白色的紙傀從縫隙裡爬了出來,快速逃走,靈巧如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