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敢把青要山的位置放在她之後,不得不問自己,是否能為這一次的任性妄為承擔全部後果。
林之凇第一次不想把全部的利弊得失在一開始就算得那麼明白,最終把手伸向了她毫無血色的臉龐。
溫熱的呼吸觸碰到他的指尖。
林之凇突然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衣裳,正襟危坐,垂向她的目光冷靜深沉:“還要裝睡多久?”
華盈伸出手推開堆在半邊臉上的毯子,睜眼對上林之凇的面龐,有半亮的天光映在他的眉眼,堆滿了雪的松枝模糊成了春日裡從初融的冰稜裡抽出的新綠,沒什麼冰冷的攻擊性了。
她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又抿唇笑:“你是怎麼發現的?我還以為我裝得很像。”
林之凇輕飄飄丟擲一句話:“詐你的。”
華盈被戲弄了也不生氣,依舊笑吟吟的,被他無聲質問有什麼好笑的,正兒八經地解釋說:“你親自來找我,我很意外,也覺得有點開心。”
林之凇搭在膝上的手掌不自覺抓了一下衣袍,不掀波瀾地岔開話題:“北荒是什麼豺狼虎豹聚集的窩嗎,你這麼急著要逃離。”
華盈試了試坐起身來,卻發現還是躺著渾身才舒服,於是又毫不猶豫地躺了回去,給自己拉好了被子,輕聲說:“是啊,你瞧我都被害成這樣了。這次是不得不去你青要山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不會給你添太大麻煩的。”
林之凇沒去考證她的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他上下打量她,問:“到底傷哪了?”
“靈脈。”華盈說,“我被纏屍藤的氣味侵染了,竟然長出了第二具靈脈,特別匪夷所思對不對?我用了熾焰花來消融那具靈脈,原本是很順利的,但最後不知出了什麼岔子,好像失敗了。”
林之凇明白了,她的確需要武家。
林之凇問:“誰做的?”
華盈從他冷靜的眼眸裡瞧出了殺氣。
她沒提起瀾夜,無所謂地笑了下:“誰知道呢,浮雪之巔不想讓我好好活著的人那麼多。”
林之凇皺了皺眉,心想,她在他這裡吃不了一點虧,他敢傷她半分,華盈必定二話不說就還他十倍,在北荒被人欺負成這樣卻一忍再忍,還手之前還得從長計議。
當真是。
窩裡橫。
林之凇忍下了這些話,問:“什麼時候跟我走?你父親那邊我已經去過了。”
華盈早已把該準備的打點妥當,無論他來得早或晚,隨時可以跟他走。
“今天吧。”她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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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要山接了林之凇帶著華盈回來的訊息,十九州上百餘城處處張燈結彩,異獸騰躍。
十九州人頭攢動,仰頭望向天幕的目光充滿期待與好奇。
“娘,火玄鳳鳥是什麼呀?”人群之中有稚嫩的聲音問道。
年輕的婦人抱著小孩,替她擦了擦粘在嘴邊的糖渣,耐心回答道:“火玄鳳鳥啊,是青要山的一名先代無上者飼養的聖鳥,跟隨他為了青要山南征北戰,戰功赫赫,自他死後,火玄鳳鳥也陷入了沉睡。聽說少主這次特意喚醒了火玄鳳鳥,讓它架著紫英祥雲車,帶二小姐沿著龍脊線的上空回明玉月境。”
青要山的地界綿延如長龍,青要山最繁華鼎盛的城池、百姓聚居之地,在冥冥之中就沿著那條龍脊線分佈。
“不是說火玄鳳鳥要林家人的血才能喚醒嗎?那少主豈不是血飼了鳳鳥?”
“火玄鳳鳥都用上了,我就說少主是真心喜歡二小姐的,既然是少主自己選的夫人,我等豈能因二小姐的身份而再有猜疑?”
“哎,他們來了!”
隨著一聲清越的鳳鳴從連綿的蒼山翠樹外傳出,一隻全身散發著橙金色光芒的鳳凰出現在一望無際的湛藍晴空之中,漫天絢麗的七彩霞光化作段段彩綢,繞著它輕盈飛舞,長長的尾羽拖拽出一片火燒般濃豔瑰麗的霞光。
隨著它的前行,讓整個天空都變成了壯闊而輝煌的金紅色。
紫英祥雲車上,華盈與林之凇並肩而立,將腳下歡呼相迎的人群看在眼裡,什麼狀況都清楚了。
知道林之凇提出這樁婚事的背後究竟藏著什麼目的的,恐怕只有林家族裡的少數人。
青要山的其他人或許無法接受一個北荒二小姐成為他們的少主夫人,但也都對他們少主的選擇送出了真心實意的祝賀。
並且將這份祝賀,變成了對她的尊敬。
哪怕他們對她的防備不會在短時間內消除,哪怕私下仍有猜忌議論,但只要林之凇如此時此刻一樣握著她的手,她這個少主夫人的位置,就無人可替代。
這種情況讓華盈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