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少女踮著腳從屋子旁邊的樹上揪下幾個柿子,回到屋簷下的臺階上,等著火堆裡的紅薯冒出甜滋滋的香氣。
“等雪停了,我們就出山,你的腿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聽說南邊有個很偏僻的小城,叫什麼清流城,他們應該想不到我們會去那吧?”
少女的臉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總是亮著光的眼睛也更加璀璨動人,“等到了那裡之後,我就把它拿去賣了,然後我們可以做點小生意,慢慢安頓下來。”
說話間,她從衣領裡摸出帶在脖子上的一朵玉蓮花。
那是價值不菲的傳家之物,在一片火光中更顯得溫潤瑩澤,一如隨意自然、篤靜守柔的家訓。
“我計劃開一家糕點鋪,我做的花糖糕可好吃了,即便是在霜風凍手的冬日也一定可以讓大家早早地排隊等候。”
她搖了搖牽著的那隻手,充滿期待地徵求意見。
瀾夜被挖去的眼睛還沒重新長出來,手臂和後頸上不久前才被靈線縫合的傷口還在痛,被毒壞的嗓子也沒恢複,但他立刻張口,想說“好”。
咚——
熟透了的柿子從枝頭落下,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瀾夜揉了揉額頭,環顧月下的千泉山,反應了一下,趕緊撿起了砸在他額頭之後又滾落在地上的木雕。
怎麼又進到夢裡來了。
大千世界分兩境,現實為實,夢境為虛。
他這些年陷入虛境的次數越來越多,在虛境裡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讓他都快想不起謝苒的樣貌了。
——這只木雕,他都刻了一個月了,依舊刻不出她的五官。
瀾夜細細擦去木雕上的灰塵,揉了揉臉,猶豫又謹慎地重新拿起刻刀,落在木雕平滑的臉龐上。
一道深刻又醜陋的傷口出現在它的臉上。
又毀了。
瀾夜閉上眼,煩悶地抓了抓頭發。
長期被留在虛境的後果不僅是讓他快要把虛境和實境顛倒了,時常誤以為現在以荒風隊三部首領的身份安穩活著的一生就是現實,而那些數不盡的追殺、驅逐、流浪,那些痛苦與甜蜜交織的畫面才是夢境與幻想,更讓他逐漸忘記了謝苒的模樣。
更重要的是,他陷入虛境的次數越來越多,自己也沒辦法主動出去。
“麻煩再拿一截纏雲木給我吧。”半晌,瀾夜揚起臉,發呆地望著頭頂的夜空。
部下為難道:“夜大人,沒有纏雲木了。”
瀾夜扭頭盯著他。
他不愛生氣,從沒對誰板過臉,也實在沒什麼架子,除了日複一日刻木頭和完成江如曄的命令之外,無論做什麼都看起來慢吞吞的。
但他是荒風隊三部首領,擁有讓江如曄也贊不絕口的實力,即便成天頂著一張略顯稚嫩且反應不怎麼快的臉,也讓人絕不敢輕視。
部下回想著今日聽到的訊息,汗涔涔解釋道:“大人,瓊英城裡的纏雲木全都被人買走了,您要的二十八年的纏雲木,普天之下更是一根都找不到了。”
瀾夜緩緩坐起身子,疑惑地抓了一下頭發:“誰要這麼多纏雲木做什麼啊?”
部下盯著他輕輕轉動的刻刀上閃過的寒光,知道他準備去幹嘛了,為難的表情一掃而空,急聲勸阻:“是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