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曄平靜地注視著她的痛苦,直到她被腳下的尖刺卸下全部的危險性時,才允許眼底的厭惡情緒深深地流露出來。
“為何罰你?”
華盈聽見他威嚴冷肅的聲音,到了忍耐的極限。
她當然數清楚了他要給她扣的罪名。
因她與江璧月在外的幾次矛盾沖突,令江璧月受傷、丟臉,在他眼裡無異於鬧出了醜聞,又擔心她得了權勢就目中無人,脫離控制,必須給出一個教訓。
不僅要讓她老實下來,還要讓她無論何時回憶起,都只剩源源不絕的後怕與悔意,絕不敢再犯第二次。
華盈一步步向他走過去,仰首看向他的目光沒有退卻之色。
江如曄與那雙眼睛一對視,便想起聞錦。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擠壓著,被淹沒在濃烈的情緒之中,卻分不清到底還是不是恨。
江如曄倍受折磨,連剛才的憤怒都被壓了下去,穩了穩心神:“華盈,我想不明白,我與北荒對你不薄,雖不能允諾你與月兒同等的位置,但你該有的東西一件不少,你為什麼還要幫一個外人?”
華盈說:“父親明鑒,我這次原本已經為北荒拿到了靈蘊,準備當日帶它回浮雪之巔,卻沒料到被陸逸君耍的手段搶走了。其餘的靈蘊各有歸屬,我若不顧天下人的規矩貿然出手,定然惹人指摘,壞了北荒的聲譽,否則大小姐的七殺侍為何蒙面?”
不提江璧月還好,江如曄此刻滿腦子都是江璧月血淋淋的一張臉,她少了一隻耳朵,眼睛也看不見了,卻沒有他意料之中的哭吼與歇斯底裡的狂躁。
她在無聲中崩潰。
北荒最厲害的醫師此刻全都跪在搖光樓中,若是不能還給江璧月完美的耳朵與眼睛,全都得去死。
施加在華盈身上的威壓驟然加重,華盈沒有反抗,胸口猛然起伏,吐出了一口血。
她聽見了江如曄怒不可遏的聲音:“暴露懲罰天之體的力量讓月兒備受詬病,置身漩渦,是為了北荒的聲譽?為了救林之凇而對她袖手旁觀,甚至就因為你的出現而差點讓林之凇害死她,也是為了北荒的聲譽?!”
華盈聽著他隨意宣洩的憤怒,就知道江璧月快要崩潰發瘋了,這倒是比直接殺了她還讓人痛快。
她依舊用恬淡的面龐面對江如曄:“大小姐的怒火我承受不了,為了自保而已,我別無他法,難道父親忍心看見自己的小女兒被大女兒誤殺嗎?至於救人,是為了完成那日在北乾殿中,父親與諸位長老給我的任務。”
江如曄額頭青筋暴跳,怒斥道:“巧舌如簧。”
華盈突然痛苦地摔在了地上。
她的身形扭曲起來,骨骼「咔咔」作響,像是被敲碎了之後又被重新組合成了一副怪異非人的骨架,讓她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爬行,蠕動,翻滾,像一隻怪物。
面板下的紅線在她的慘叫與嗚咽聲中越來越活躍,奪心蠱沉寂了太久,終於等到活動的機會,不竭餘力地釋放出殘忍至極的折磨,奪走她的一切尊嚴。
江如曄邁步往外走去,經過她身旁時甩下的臉色無比冷漠:“在這裡好好想想自己自從離開蛇窟之後的所作所為,什麼時候肯誠心認錯了,言靈刑咒才會放你出來。”
金色的靈力光點從他身上釋放出來,它們緊緊追隨著他,讓他說每一個字都成了咒。
尖利染血的碎骨拼接而成的五道長鏈從兩側高牆的孔洞中飛射而出,刺華盈的肩胛,落滿金色的咒字。
殷紅的血液被骨鏈快速吸收,開出濕潤猩紅的花朵,在她真心實意的表露出一絲悔過與屈服之前,不會凋零。
華盈的臉埋在碎屍白骨之中,聽著腳步聲越走越遠,微微偏頭,露出一隻眼睛看向那道背影,沒有怨怒,勢在必得。
.
夾著冰粒的朔風重重掛過,吹落枝上一捧雪。
木屋外燃起了篝火,淋了一夜雪的雪人已經失去了寵愛,很快就融化在溫暖的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