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可能是她唯一的選擇。
林之凇被一股濃烈的不甘包圍,來自各方面的未竟之事都讓他不甘心死在這裡。
他壓制住這些無用的情緒,趁著意識還沒在奄奄一息中完全喪失,飛快地回憶自己在這一百多年來經歷的所有重要而關鍵之事,不讓自己忘記。
只因一個荒謬無據的,帶著無限渴望的原因。
若是......還有機會重來呢?
這是一個遊戲世界,就始終存在著回檔重來的可能。
林之凇用這個理由化解了自己對死亡本能的恐懼,那些鋪就他聲名顯赫之路的關鍵回憶全都被烙入記憶深處。
在意識越發模糊之際,他突然為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他在臨死之前會渴求留住一絲珍貴的記憶、一線渺茫的轉機,想記住所有來避免再走彎路,那麼華盈刻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資訊,會不會也是生死一線之際為自己保留記憶的辦法?
她會不會也曾......
記憶中那隻布滿刻字的手臂剛剛浮現,運轉在大腦中的思緒驟然停止了。
林之凇的意識徹底模糊混亂,生機耗散,無知無覺。
做夢一般,有人碰到了他的手指,再進一點,抓住了他的手。
華盈在抓到他的那個瞬間,就覺得她可能做出了一個最對不起自己的選擇。
僅僅是觸碰他的面板,來自海水的攻擊就成倍施加在了她身上,她抓著他往上游,僅剩無幾的那點力氣其實無法支撐她帶著他遊過如此廣闊無比的真妄海,鋒利的水浪很快就要將她碎屍萬段。
華盈不想死。
這一世是她走得最遠、最順利的一次,那種明明都要看到黎明前的曦光了,卻又被拖回永夜深淵之中的感覺,太痛苦了,讓她在抗拒中想把自己變得徹底自私無情。
每一次重來都無法保證不生變故。
每一次重來,都要經歷北荒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母親耗盡生命才終於完全掩蓋了她身上的氣息與力量、忍受商遠反複無常的脾氣與折磨,以及在北荒江家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獄之中時,日夜都要壓抑自己想放火燒毀一切的沖動。
奇怪的是,她沒有産生一絲把這隻手甩開的念頭,也沒有後悔。
我的確從你這裡得到了許多,且無法給出對等的回報。她看了眼跟死了沒什麼區別的林之凇,在心裡默默說道。
等下一次再見,她會在秋月廊下手輕些,也會盡量避免發生讓他不悅的爭執與冷戰。
她現在就可以答應下一次會最大限度包容他的脾氣,若是她的時間允許,她也試試做一道小時候捨不得吃的百花餅給他嘗嘗,一併當做補償。
海上大風鼓動。
燃燒在水面上的一團大火被風掀起的巨浪高高拋起,又重重砸入水下深處,朝著華盈落下。
華盈沒有力氣躲開了,她連眼皮都抬不起來,身上的血也要流幹了。
灼目的火球越來越近。
卻有一縷縷漆黑的濁氣意外地蔓延到了真妄海一帶。
火光全滅。
華盈猛然一驚,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抓住從她掌心滑落的那隻手,另一隻手動了動手指。
浩蕩而兇猛的靈力轟然爆發,炸起滔天水浪,流光溢彩的無生魚從腳下氣漣中游動而出,一隻來到她身下,將她托起。
另一隻躍出水面,悄然化解沿路的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