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被認出來就認出來了,北荒要遮掩,她可沒想過要遮掩,但怎麼還有人耍小聰明,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楚流雲輕輕安撫著白狼,閑聊般隨意開口:“北荒和燁都為了維護陸逸君面子的那些話,騙騙外面不長眼的蠢貨就罷了。二小姐既然是逍遙境巔峰,就應該做點唯有逍遙境巔峰能做的事,譬如幫我這個忙,不然藏著掖著,豈不是讓明珠蒙塵。”
華盈垂眸盯著淚光閃閃的白狼,淺淺笑道:“哪有請人幫忙還如此理所應當的,楚山主真是特別。況且對我來說,取骨毀身的殺招,不是用來救人的招數,稍有差池,它可就死了。你們的寶貝靈獸一死,那我豈不是成了飲焰山的罪人?楚山主今晨在山門那番話說得殺氣騰騰的,我與其辦了好事還惹上麻煩,不如先下手為強,挑點喜歡的東西拿走算了。”
她話鋒一轉,方才暫時收斂的危險之意再度襲來,暴露得更為直白。
“譬如,飲焰山包庇被魔骨汙染的靈獸這一條罪名,足夠讓修行者聯名討伐圍剿了。正好今日天下百門世家都在這,我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先殺了你,搶了這個頭功,然後把飲焰山的歸屬正大光明地帶回北荒,沒有誰敢跟我搶。”
出人意料的,楚流雲沒有當場發怒。
他靜靜地聽完,面上散漫隨性的神色已消失幹淨,隱隱透出一股與他的性格極不相符的威嚴:“江如曄這些年就教了你爭權逐利?”
華盈從他身上見到了一股長者的穩重威嚴,那種審判與否認的口吻足以讓每一個在他陰影下的孩子感到屈辱難堪。
也如錯覺一般看見了一個人的影子。
她驟然猜出了什麼,胸腔裡湧出一股怨恨,垂在身側的雙手逐漸抓皺了衣裙,似笑非笑道:“不必誰教。”
但楚流雲的表情再一次讓她意外,他沒有表露出一絲對她的失望。
他只是適時終止了這個令人不快的話題,手掌從白狼身上拿開,取出了一隻盒子。
“二小姐,這只白狼不會讓你白救,你想要什麼盡管開口,只要我能滿足的,定然不會推脫。至於我先拿走的這個,也可以給你。”
盒子開啟,是一塊光潔透亮的鏡子。
華盈目光被盒子裡的東西吸引,怒火最終從眸底浮出水面。
拿洞虛鏡威脅她。
這些年裡,螢雪替她尋找洞虛鏡的動作十分隱蔽,不會洩露給外人知道,唯一的可能,是今天被楚流雲看到了她開啟的星緣盤。
華盈嗓音冰冷:“你敢監視我。”
楚流雲露出抱歉卻又讓人無可奈何的表情:“並非故意,山裡的蟲蟻飛鳥都是我的眼睛。”
“那你這雙多餘的眼睛應該不需要了。”華盈指尖燃起靈力,以指為刃,猛然劃向他的眼睛。
楚流雲抬手就把洞虛鏡擋在眼前。
“讓二小姐發這麼大的脾氣,是我的錯,但要殺要剮,先把白狼這件事解決了再說,否則洞虛鏡毀了,二小姐豈不是白來。”他坦然自若。
華盈盯著被他掌心的風雷靈紋完全包裹的洞虛鏡,他的確可以搶在死前先毀了它。
華盈緩緩蹲下身,靈力蓄滿右手,猛然貫入白狼的腹部,將那根黑色的骨頭連血帶肉拔了出來,隨手扔出時,骨頭被附著的攻伐之力粉碎,從空中掉落。
“拿來。”她面無表情地朝他伸出手心,手上全是血。
楚流雲在她朝白狼出手的瞬間就下了結界,攔住了白狼痛苦震天的慘叫聲,早就準備好的靈露與治癒術的力量分成細細的數股灌注進了它的身體,潤如春雨,源源不斷,那副耐心而妥帖的模樣讓華盈看得譏諷一笑。
她抓住楚流雲拋來的洞虛鏡,轉身就走,卻又在五步開外停下,多管了一次閑事,神色凝重:“它身上的骨頭,誰幹的?”
楚流雲耐心救治白狼,頭也沒抬,隨口答:“自然是入魔者。燁都的入魔者那麼多,之前不是還跑出來了一個,被你姐姐殺了?誰知道那個魔頭在大陸上除了殺人放火之外,有沒有放任自己的毀滅欲與古怪的嗜好故意做出一些讓人痛心疾首的事情,譬如把雪焰這種純潔的靈獸變成邪獸。”
華盈平靜道:“那個連殺東州十三家便銷聲匿跡只求自由安穩的魔頭,可不會有這種沒意義的癖好。”
楚流雲不知她為何這麼篤定,被她一直盯著,最終抬起頭,嚴肅地說出自己的猜測:“如果不是他,那就更嚴重了,燁都也許與入魔者達成了某種交易,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他們偶爾出來一兩個人到外界。”
華盈忘不了滄州的陣法,心想,也有可能是單方面的控制和利用。
見楚流雲也對燁都和入魔者瞭解甚少,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華盈轉身往石洞外走,這一次卻被楚流雲叫住。
“二小姐,入魔者不僅是燁都內部的憂患,更是威脅天下的禍害。四大世家沒哪個是目光短淺的蠢貨,一個個都鬼精得很,燁都再怎麼想不顧一切掌控天下,也不會引起浩劫,毀了大陸,他們自己有底線和分寸,你我何必杞人憂天。”
他頓了頓,似覺得不合適,卻還是借機一起說了,“倒是二小姐的身邊人更危險,無論是外面殺氣凜凜追著來的那個,還是以後要成親的那個,當斷則斷,免得引狼入室。”
華盈極低地笑了聲。
她回頭,一雙輕慢的目光與楚流雲微蹙的眉眼撞了個正著。
“管這麼多閑事,你是想讓我叫你什麼?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