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像竟然還和紛雪門有關。”華盈驚訝的話音剛剛落下,被對岸涉水而來的幾個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吸引了注意力。
光滑如鏡的水上起了風,捲起一道水浪橫亙河面,穿著火紅嫁衣的女子帶著一名布衣男子踏行在水橋上,身後的水橋快速斷裂。
緊追而來的新郎面色嚴肅,手中劍已出鞘,瞬息間已涉水上岸,截住了二人的去路。
那三人華盈都見過,一個是她揹回去的姑娘,一個是村外蜃影術裡接親的新郎,另一個像是年輕時的村長。
紛雪山流傳在世間的訊息本就少得可憐,華盈腦海中搜羅了一圈,也沒聽過紛雪山還出過逃婚這樣的大事。
“我不明白,既然不情不願,當初一個為什麼答應要嫁,另一個又何必非要娶。”華盈感嘆,“要是換成其他門派世家,新娘逃婚,恐怕早已鬧得天下皆知。”
林之凇原本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聽了她的話,投去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你我的婚約,你沒答應?”
他見華盈往下壓了壓唇線,又不鹹不淡地接著說:“你不肯吃一點虧,只樂意把人當狗一樣牽著走,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
華盈脾氣好,右手也還痛,只爭嘴皮子上的輸贏毫無意義,她轉頭看向那三人:“你認識他們嗎?”
林之凇回憶了一下,想起了被紛雪門對外宣稱去世的那位門主夫人:“新娘也許是飲焰山前任山主,沈春雪。新郎是紛雪門的門主,楚天風。”
華盈心想,瘋了,堂堂山主,竟然會為了一個需要她保護的布衣男子逃婚,置飲焰山與紛雪門的顏面於不顧,甚至讓兩家就此交惡,自己也淪為笑柄。
紛雪門和飲焰山都是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門派,清高得不行,門中人從小聽得最多的教導就是高風亮節幾個字,也最重名聲。
華盈不信飲焰山還能輕易允許一個背信棄義的家主帶著那人回去。
林之凇目光掃過她眼中濃鬱的不可理解的情緒,盯著不遠處劍拔弩張的那對新人,篤定道:“你慕強。”
“這和慕強有什麼關系,我只是不信什麼山盟海誓罷了。”華盈笑了笑,林之凇知道她的身世,她便連遮掩隱瞞都不必了,“在北荒,我父親對我娘一往情深的佳話至今還在流傳呢,都說他們和如琴瑟,令人羨慕,可父親下誅殺令的時候也沒有手軟。”
她不會,永遠不會為了所謂的情愛失去理智,做出有損顏面的事情,更不會讓出手中權力,忘記唯有愛自己才能得到最可靠的倚仗。
林之凇神色平靜,在這個觀點上能與她達成一致,意味著將來結契之後,他與她的關系也不用真正緩和。
立場不同,哪來的緩和。
等無上者那邊緊鑼密鼓研究的剝奪靈血的辦法一出,她一死,連唯一證明二人曾有過虛情假意的契印也沒有了。
楚天風的劍嘯聲冰冷強勢。
“春雪,你還未踏出紛雪山,不算棄我於不顧,現在跟我回去拜堂成親,我一切既往不咎,包括饒他性命。”
青年教養極好,即便此刻已經怒極,劍尖也垂向地面,不指沈春雪。
沈春雪摘下鳳冠,綴滿寶石珠玉的華冠在手中化作風沙散去。
“天風,你我的婚約本就並非你情我願,今日若真拜了堂,往後不過讓世間多添一對怨侶,不可能對彼此付出真心。”
她要說的話早已在心中準備了無數遍,此刻脫口而出,熟練又幹脆,讓人覺得殘忍。
“天風,我不願違背心意與心愛的人分別,也不願成親之後即與你貌合神離,紛雪門想要的東西,我已經留在了你的書房裡,至於被當作聘禮的霜星雪,飲焰山收下之後也會永遠感念你的恩德,我們兩家的目的既然已經達成,交易可以結束了。”
楚天風覺得自己會被她的話折磨而死。
為什麼說話做事要一如既往的幹脆決絕?為什麼安排好的計劃不容更改,對他的挽留也不為所動?
他的眉頭擰得越發緊,竟然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絲哀求。
沈春雪面色不變,並不為他的哀求而有一瞬的猶豫:“逃婚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我不能求你原諒,只求給紛雪門和飲焰山一個交代。”
說罷,她雙手蓄滿靈力,疊掌拍向自己胸口。
“沈春雪!”楚天風瞬行上前抓她的手,卻沒能阻攔下她,只聽到她體內失控的靈力在斷裂的靈脈中沖擊爆裂的聲音。
她彎下脊背,吐出了一口血,仍倔強地推開他的手,強撐著說:“請你成全。”
楚天風忍無可忍,最後怒笑了一聲:“你看看你身後這個男人,你在自損靈脈,廢除境界的時候,他在做什麼?他往後躲了,怕我惱羞成怒殺了他!春雪,你貴為一山之主,看人的眼光卻真差。”
沈春雪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右手抓住布衣男子的手臂才能穩住身形,緩步往山下走,只留給楚天風一句抱歉。
楚天風儀態全無,盯著那兩道親密離去的背影,眸光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