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朝盡頭走快了幾步,沒注意到林之凇的腳步卻在遲疑著放緩。
那些來自地下,滲進了他身體裡的毒液開始發揮作用了,讓他的眼睛有些模糊,聽覺也逐漸封閉,華盈明明就走在他身旁,腳步聲卻顯得很遙遠。
不止是她的氣息,他連自己的存在都有些感覺不到了。
林之凇下意識要在珍靈戒裡找藥,動作卻又停住。
出門之前,武夢給他們配了不少藥,應對常見的傷病綽綽有餘,但這裡的毒是在意料之外,連他一開始就塗在後背的靈濯粉都遏止不了它的毒性,其他的藥更沒用。
林之凇盯著不遠處變得有些模糊的光亮,穩步往前走,神色冷靜。
甬道的盡頭在一片楓樹林裡,華盈舉目四望,果然就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座廟。
她率先往廟裡走,一尊白瓷神女像映入眼中,外形與村長家裡供奉的一模一樣,卻更高大,身上纖塵不染,看得出村裡人對它很重視。
華盈繞著它左右轉轉,指上覆滿靈力,按在它身上。
一根根白色的光絲從它身下往四面八方蔓延,千絲萬縷,細如長發,閃爍在月夜中。
華盈手指貼在其中一縷之上,發現有強大而唯一的祈念在其中源源不斷地流動著,從外向此處彙聚。
“這應該就是從村民們家中搜集念力的東西。”華盈扭頭看向林之凇,他是為數不多的對血雲這些隱世勢力有所瞭解的人,“可以直接毀掉嗎?”
她難得看見林之凇俯了一下身子。
林之凇傾身檢視地下的白線,確認之後,剛要抬手將其擊毀,動作卻停住:“我中了毒,貿然用靈力會導致毒素擴散得更快。”
華盈想起地下滲出的那些液體,擰了擰眉:“你還好嗎?”
“無妨。”
華盈順手就在白瓷神女像上屈指敲了敲。
一陣寒氣順著神女像往下游動,來到它身下數不清的長線之上,一根根線條轉瞬結滿了冰雪,碎裂成齏粉,隨後被遊蕩在廟裡的山風吹走。
華盈盯著神女像看了一會,有些猶豫:“它給我的第一感覺只有純潔與幹淨,我不會看走眼,它或許真的只是這村子裡的守護者,飼形陣原本與它無關,它是被布陣的人利用的棋子。”
林之凇說:“你不毀了它,飼形陣還可以再啟。情況若再壞一些,假如陣法已經在這村子裡存在了七八年,招將也在它體內成型了。”
華盈的遲疑煙消雲散,握住白瓷像的手掌倏然用力,無數碎裂的瓷片從眼前掉落時,她看見了一隻同心鎖。
附著在同心鎖上的靈力瑩澤無瑕,溫柔無比,如同一汪用情至深的眼波。
與構造飼形陣的絕不是同一人。
華盈餘光卻督見林之凇在往後撤身。
危機感呼嘯而來,不等他伸來拽她的那隻手碰到她的衣袖,華盈已自覺往後退走,指尖飛出一道靈力,殺向同心鎖。
包裹在同心鎖上的力量快速旋轉起來,漩渦般把一切都吸了進去。
星移鬥轉。
如入畫中仙境。
腳下是野芳開遍的河岸,水面煙波浩渺,清晰垂直地倒映出高遠幽邃的天幕。
對岸春林疊翠,起伏的群山在飄渺雲氣之中若隱若現,一盞盞琉璃宮燈的光芒勾勒出屋宇的輪廓,樓臺錯落,華景羅列,似天上的瓊樓玉宇。
林之凇收回了拽著她胳膊的那隻手,在袖下掐訣,放大自己正在失去的五感。
華盈不知他是因為今日做什麼都一波三折頗為不順,還是中毒加深的緣故,從他的臉色上讀出了麻煩這兩個字。
“紛雪山。”他言簡意賅,“浮生一夢。”
華盈嚴肅起來。
紛雪門擅幻術,門中強者構造出的龐大幻境讓人根本就找不出破綻。
其中最神秘的一種幻境,名為浮生一夢,屬門主楚天風所創。
據說進了浮生一夢的人,需留下一些他要的東西才有機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