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坐在那,就能吸引在場的一大半目光。
右手邊是華盈。
她是今日的主角,正大方從容地應對前來恭賀的賓客們,一身橘金色的衣裙繁複葳蕤,身前繡著栩栩如生的銀色鳳凰,一根根長長的鳳尾垂落在裙擺間。
杏花林中有風拂衣,層層疊疊的裙擺蕩漾開,無數華美的長羽亦舒展在風中。
“比在滄州的時候矜貴了不少,倒還真有幾分金尊玉貴的北荒二小姐模樣。”蒼雲息誠懇評價,“但我看著別扭,那裙子太繁瑣,影響她殺人。”
林之凇眉頭蹙了蹙,沉聲打斷他的廢話:“她沒簪幽月曇。”
蒼雲息頓時覺得他這個人真是沒意思,木著一張臉,無聲質問他,這算哪門子需要關心的大事?
林之凇解釋:“離開滄州,回到江家之後,她就再也沒簪過幽月曇。”
蒼雲息背脊離開椅背,身子往前傾了傾,右手撐著下巴,微眯著眼盯了華盈半晌,說:“那幽月曇不是故意給你丟擲的懲天之體的線索麼?把你利用完了,也沒必要再簪了,否則北荒人多眼雜的,再暴露懲天之體,那不是給她自己惹麻煩?”
跟華盈交過手的經驗告訴林之凇,這有蹊蹺。
華盈走一步算十步,最擅長一石二鳥之計,一朵幽月曇能被她用出不止一種作用。
似乎察覺到這方長久而不同的注視,華盈扭頭,目光越過喧鬧的人群投向林之凇,粲然一笑,滿林杏花都在她身後褪了色彩。
寸心簡閃爍了幾下。
林之凇垂眸錯開對視,處理寸心簡傳來的訊息,眼皮也沒抬:“找個人查查幽月曇還有什麼用。”
開宴的時辰已到,賓客們也都已入座,江如曄端了一杯酒面向所有人,威嚴又豪爽,介紹華盈時慈愛至極:“多謝諸位今日不遠千裡來參加小女盈盈的接風宴,盈盈從小因為先天之疾,吃了不少苦頭,人也是這些日子才回到北荒,對一切都還不熟悉,今後無論她是在江家,還是出門在外,都有勞諸位多多照顧。”
席間眾人紛紛起身,舉杯共飲,臺上的絲弦雅樂聲聲起。
華盈低頭看了眼閃爍的寸心簡。
「二小姐,你爹今日的做派讓誰看了不誇一句情真意切,看來你的計劃比你預想的還要順利,祝賀了」
是看什麼都新鮮的蒼雲息。
華盈莞爾,想了想,在寸心簡上寫下「我父親一向看重臉面,若要讓他被人說成冷落女兒的薄情冷血之人,恐怕會要了他的命」。
手指剛剛一停,杏花林外的山道上突然響起一陣高亢的嘶鳴聲。
烏雎馬追風躡影,捲起飛塵。
“雲山州路遠,我來遲一步,還請二小姐恕罪。”馬背上那人的語調拖得長,又漫不經心,聽不出半點尊敬。
烏雎馬帶著人快速靠近,華盈看清了他的容貌。
坐在馬上的人穿了一身玄黑長袍上繡著翎羽紋路,織線間有暗紅色的光澤流動,白玉雲紋腰帶緊貼著勁瘦的腰身,身姿凜凜,氣勢騰騰,握在手中的一杆銀槍肅殺懾人。
“父親,這位是?”華盈淡然挪開目光,用疑惑的語氣向江如曄求助。
江如曄亦別開目光,淡聲說:“大長老的兒子,江雪野。”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華盈在聊宿這兩日悉心介紹過的那些江家子弟中,特意記下了這個江雪野。
江家人人皆知他性情自負專橫,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卻又對他無可奈何,因為他不僅是大長老最器重的兒子,自己也有真本事在身上。
江雪野十八歲時就名動一方,曾經被外人認為是毫無懸唸的江家未來的家主人選。
若不是江璧月以華盈為刀,“立下”累累功績,又在一次與他的爭鬥中犧牲了一個青凰,生生把他拉下馬,如今被北荒視若珍寶高高捧起的,就不是什麼北荒大小姐。
而應該是“北荒公子”江雪野。
人人都說,縱然經歷如此挫敗,江雪野依舊前途無量。
他是江家鳳毛麟角的逍遙境年輕人中遙遙領先的一個,有望填補長老席位的空缺,成為江家最年輕的長老,在江家的地位僅低於江璧月一頭。
可惜現在不是了。
華盈成了北荒二小姐,地位,名聲,權勢,全都會壓在他上面。
華盈想都不用想,他一直以來有多恨江璧月,現在就平等的多恨她。
江璧月卻頭一回沒對這個手下敗將嗤之以鼻,她溫溫柔柔的目光攀上江雪野手中的那杆銀槍,期待它挑破華盈的皮肉,濺起鮮血。
他一定會當眾讓華盈顏面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