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院子裡幾個心腹們皆無聲垂首,正因為對眼前這副血腥之景無比熟悉,才更害怕下一個被陸逸君隨意點上場的人正是自己。
說是在給陸逸君陪練術法,實際是被這位當作出氣筒,供他以折磨虐殺來發洩心裡的怒火。
陸逸君殘忍暴戾,心情極差時,想殺人就殺了,只當是踩死了一隻螞蟻,才不管你昨日還為他闖刀山火海,立過累累功績。
當年他虐殺螢雪的手段,至今還讓見過的人噩夢連連。
“機關塔的安置點,從昨日到現在,這是換第幾次了?”
陸逸君咬牙切齒,說到最後,怒笑了聲,出招又快又狠,不給自己和對手留退路。
碧海清風扇引動濤濤水力,好似讓人沉入了黑暗窒息的海底,被可怕的水浪與氣壓擠得髒腑碎裂。
這話問的是在場的所有人,卻沒有人敢應。
那倒在血泊裡的人憑著一股求生的慾望艱難站起,氣若遊絲,無疑救下了在場的同僚們:“公子,第、第三次了……公子!放置機關塔的地點已經確定好了,等到酉時,就能把機關塔挪過去,酉時是最匹配的時機!這次不會再出亂子了。”
陸逸君陰冷地笑了笑,垂眸俯視腳下遍體鱗傷的人,眼裡卻全是霧嵐河底一身倨傲孤冷之氣的林之凇,恨得青筋暴跳。
塔中陣法的設定最挑地點,河底那一處就是最好的,此外沒有哪裡可以替代。
明明是順利進行了半個多月的計劃,眼看再等半個月就能大功告成了,卻被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下了水的林之凇給破壞了。
而他們還得為了防止青要山的人去查機關塔和裡面的東西,用搬山陣把這座龐然大物給搬走。
苦苦尋找出的幾個地點總有缺陷,機關塔來來回回地搬,讓三個長老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現在還在榻上躺著不說,萬一影響了陣法的效果……
陸逸君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頭看向不斷傾瀉的大雨,抹了一把臉,煩躁不安之意才稍稍平息了些。
碧海清風扇的一根根扇骨上掛滿了血肉,他有些嫌棄地哼了一聲,隨手拋給場下侍立的一名心腹去處理。
陸逸君轉身走下場,浴間裡已經備好了熱水,被舒適的熱氣包圍,陸逸君氣息鬆弛了幾分,背脊貼著浴池的石壁往熱水下沉了沉,發出一聲低低的喟嘆。
這讓侍立在一扇屏風之外的心腹驟然多了幾分安全感。
“公子,除了那個人的名字,陳鏡竹還是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再用刑問下去,恐怕他活不了。”他如實稟報,頓了一下,繼續說,“屬下以為,不如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聯系那人,把人引過來,我們提前設伏。”
“同樣的算計,誰會再信第二次?”陸逸君指尖點了點石壁,輕哼聲,罵了一句蠢貨,“被七長老私吞的那塊玉佩,定然已經被那人找到了,她會用它找上門來。”
那人讓燁都損失了兩名長老,他非得見見她是何方神聖,然後親手宰了她。
“把這方圓十裡的動靜都看緊些,再出岔子,你也去牢裡陪陪陳鏡竹好了。”
屏風後的這名心腹瞳孔猛然一縮,埋低了頭,領命退出房門。
“對了。”陸逸君散漫開口,帶著幾分戲弄的意思,“去告訴陳鏡竹,枯音琴我不想要了,他不用再在那群老不死的東西與他星羅宮的什麼心血之間難以取捨。我現在只想要他看好星羅宮如何被他親手葬送。”
心腹立刻應了一聲,往地牢裡走。
地牢之中,血腥味與潮濕腐爛的氣息渾濁,幽光慘白。
原本俊秀開朗的陳家小公子只剩下那雙黑亮的眼睛還露出點活人的氣息,一身青色衣袍上處處是血。
血跡幹了又濕,染了泥水,一層層疊出一種堅硬的深黑色,看不出原樣。
體內的靈力被封得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縷,用來確保他不會死在陸逸君突發奇想的折磨上,無論是逃生還是反擊的術法都用不出來。
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給他帶來一絲希望的東西並不多了。
陳鏡竹摸了摸胸口,心鈴的力量來自於此,他其實也早該把心鈴化進這裡,不讓任何人看見。
而不是被人用它來誘騙華盈步入陷阱,連最後一個能救他,想救他的人也要斬草除根。
胸腔中的起伏也如他這具身體一樣奄奄一息,疲憊不堪,陳鏡竹自己都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情緒。
憤怒?悲傷?後悔?
至少絕對不可以是絕望。
牆上的蠟燭被突然灌進的風中掃滅幾支,地牢中光線更加微弱。
有人進來了。
陳鏡竹還能站起身來,他抓著柵欄,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一樣嘶啞的咳嗽聲,亂蓬蓬的頭發下藏著狼一樣兇狠的目光。
倒數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