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還有人閑談車禍的事,無意嘴了幾句,季行之便像是突然發了瘋,暴著青筋,攥著拳頭,怒不可遏要打人的模樣,差點就和幾個穿著病號服的病患和家屬起了沖突。
幸好楚筱茹反應快,立馬拖住了他,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拉進旁邊無人的走廊裡:“冷靜點,學長!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亂說話了嗎!”季行之的怒吼聲在寂靜的過道裡炸響,他似乎無所顧忌,也不在意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和得之不易的行醫資格證。
楚筱茹也許沒明白詳細經過,但季行之卻聽得清清楚楚。
「聽說車禍死了個醫學生,是同性戀,渾身都是病,什麼性病梅毒,還有艾滋。」
「現在醫院裡的醫生都不靠譜,同性戀又多。」
「我絕對不會讓這種有艾滋的醫生給我看病的。」
「別亂說,他們在醫院裡工作都有定期做檢查。」
「誰知道呢,我可不信,那天車禍不就有個醫生不救人嘛。」
「噓,別說了,人都死了,講這些也沒用。」
季行之不知道這些謠言是怎麼傳出來的,他以前只在網上見得多,第一次置身於事件之中才真實地感受到流言蜚語的可恨和可怕。
而更讓他失望的是,在這些不負責任閑聊的人群裡,有一個他認識的病患,正是那個被鋼筋貫穿胸腹的男子,還有身邊陪同他做身體檢查的妻兒。
他當即覺的惡心,惡心自己奉為榮耀吃下的那顆蘋果,惡心在手術臺上救過的人,更惡心讀醫當醫生!這裡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惡心!
他已不是兩年前楚筱茹眼中那個為人隨和的季學長,眼中更多了幾分冷血和戾氣。
雖然如此,沒過多久人們又有了新的飯後談資,就像拋棄一款過氣落伍的舊衣服,沒有人再提起那日車禍的事。
喜新厭舊可用於任何事物上,人們口中總有新的寵兒,比如另一起高速公路多輛轎車連環相撞的交通事故,隔壁市中心高樓的特大火災,當季新型流感病毒,地震預警和火山噴發,還有千裡之外人與人之間不知真假的糾紛與糾纏。
也許隨著時間流逝,世間所有都會被慢慢淡忘,一切又重回按部就班。
根據同門的師兄弟姐妹和幾位友人的觀察,季行之除了看起來冷漠了些,話比以前更少了些,潔癖似乎更嚴重了些,其它方面都沒有大問題。
為避免影響季行之的情緒,大夥一致守口如瓶,絕不在公開場所討論車禍的事,也不提有關傅和溪遺體告別的後續訊息。
直到兩個星期後,季行之因為急性胃出血再次被送去急診,他們才知道原來的風平浪靜不過表象。
季行之足足餓了五天沒有吃飯,倒在了實驗室裡,虧祁誤發現得及時。
祁誤不明白,季行之之前好端端的一日三餐,為何突然禁食自己,他本來腸胃就不好,還如此折磨,簡直不要命。
季行之神情恍惚地盯著病房的天花板,只說家裡之前儲存在急凍裡的食物都吃完了,連花生酥都沒有了。
祁誤不明就裡,立刻安慰說花生酥沒有了咱就再買,買它個幾十斤,等出院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餓了當飯吃也比什麼都不吃來得好,說罷就要上網訂購,但季行之又堅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