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鬧劇才開始,並沒有因此停下。
“是不是有人逼你?說出來,我們找人把他的腿打斷!”父親似乎找到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語氣上恨不能動私刑把這位誤導自己兒子的不知名人士碎屍萬段。
傅和橋相對冷靜一些,開始從母親的薄弱處入手,循序漸進分析利弊:“首先我們應該找出偷拍的人,他的目的和要求是什麼,最大程度地避免影片擴散,必要時我們得報警……”
“閉嘴,你還有臉在這出主意?”父親轉身便對傅和橋一聲呵斥,盛怒之下聽不進任何話。
母親淚眼婆娑,哽咽不能自已,滿面愁苦如轉瞬蒼老了十幾年,那模樣就像是自己的兒子得了什麼絕症,快命不久矣了。
“阿溪,你不會是喜歡男的吧?”她顫聲問著,又自問自答,自怨自哀起來,“我就知道,你初中那會跟一個男生特別好,我看著就不對勁,都怪我沒管好你,你怎麼會喜歡男的?你喜歡男的做什麼呀?你喜歡男的這輩子就完了啊!”
聽見母親的哭嚎,父親瞬間怔住了,因過於震驚憤怒而半晌說不出話。
他神經質般在客廳中央踱步,不知暗自嘀咕些什麼,思忖片刻後終於找回聲音說道:“這書你別讀了,反正你讀出來也賺不了幾個錢,還不如跟你哥去公司裡做事。”見傅和溪面上充滿了不解與拒絕,又道:“我們又不要求你怎樣,就乖乖地呆在我們身邊不好嗎?”
“我自己考上的大學,哥替我交的學費,我為什麼不能讀?”傅和溪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父親。
傅和橋也表示這樣倉促的決定不太妥當:“爸,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影片是不是已經傳到學校,就這樣隨便停學不……”
“我現在教育不了你們了是不是?”
滅頂的怒火早已矇蔽了父親的理智,他面色鐵青,枯瘦的臉上皮肉都在抖,吼叫了幾聲嗓子就受不了,氣喘咳嗽起來。
“生你出來不是讓你氣死我的,我還不如養條狗,看我不打死你個丟人現眼的玩意!”
他大概是胃的老毛病又犯了,捂著腹部,顫巍巍地弓著背朝玄關走去,抄起門邊架子上的雨傘便直沖傅和溪,亂棍抽打在兒子身上。
母親見勢不妙當即上前勸說,想讓傅和溪服個軟認個錯,乖乖聽話。
“我們都是為你好,總歸不會害你的,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不知好歹。”
然而傅和溪卻倔得不肯低頭,他很久沒挨過父親的打了,記得上次還是因為初中的那個同學,之後為了不被打便學會了裝乖。
可是這回他一下沒躲,咬牙全受了。
這是他年少輕狂該受得罰,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有罪。
“那處是監控死角,偷拍犯法!”
“沒有監控,你就可以幹這種髒事了嗎?”
“我做的事很髒嗎?那我就是你們做髒事做出來的。”
鋁合金質的傘柄在受力下彎曲變了形,傘骨折斷勾住了傅和溪的上衣,尖銳的金屬細條紮進背部,劃破皮肉,沾上了鮮紅的血。
傅和橋上前勸阻,也捱了幾下抽,他試圖和父母講理,然而他們並非不講道理,而是他們即為道理。
一個普通家庭老子打兒子的爛俗橋段,是傅和溪從小到大重複演繹的,或許爛俗的不是橋段,是這人世間反複上演的家長裡短,倫理綱常。
直到12點跨年的鐘聲響起,臥室裡小孩子的哭啼聲打斷了紛亂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