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盥洗臺前,鏡子映出一張素面朝天、血色淡薄,看起來和成熟嫵媚一點也不沾邊的臉。
有生以來。
許朝露還是第一次看到,池列嶼和別人配合彈唱。
想想好像也正常,音樂是無邊界的語言,玩音樂的人本來就應該大大方方地交流。
就算是隻為方嘉歲開的先例,那也正常,人長得漂亮唱歌好聽貝斯也彈得好,還是大網紅,他倆站一塊真挺般配的。
許朝露開著熱水沖了很久的手,整理好思緒的時候,手指都有點泡皺了。
慢吞吞走出洗手間,打眼就看到倚著牆站在不遠處的人,身影挺拔利落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非常惹人注目。
許朝露愣了愣,朝他走過去:“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不知道。”池列嶼抱臂,整個人懶洋洋向後靠著,瞅見她好像還挺驚訝,“你以為我在等你?”
“噢,我懂了。”許朝露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別的地方太悶了,也就洗手間門口舒坦,能呼吸最新鮮美味的空氣。”
池列嶼:“……”
他站直了些,手從外套口袋裡抽出,眼神終於帶了點情緒,冷淡勁兒破開那層散漫表皮沖出來,很不耐,隱約還有責備:“你又是什麼毛病?明知道自己快來了還喝冰果汁?存心找罪受?”
許朝露怔住,沒想到這人竟然能記得她的經期。
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她自己並不避諱,每次來例假都會和朋友們直說,這樣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沖他們嘴賤,然後歸咎於經期脾氣不好,讓他們多擔待。
“那麼多人特地來看我,還給我帶果汁,如果不喝多不禮貌?”許朝露說,“而且我今天本來也沒來,應該後天來的,是喝完果汁之後才提前到。”
許朝露的體質是這樣,正常經期都挺準的,偶爾在經期之前沒注意吃了冰的東西,傷了腸胃,可能就會提前到,她自己也沒法準確預料。
池列嶼居高臨下睨著她,扯唇:“行,你偶像給你帶農藥你也喝是吧。”
許朝露不明白,她剛才說的是整個部門所有人,怎麼到他嘴裡就指向時越學長一個人了。
不知為何,她這會兒情緒也怪的很,心裡莫名冒火,沒有解釋,反而應承下來:“你說的沒錯。”
頓了頓,她撇開眼,淡聲說:“我回去喝農藥了,你也趕緊回去彈你的吉他吧。”
……
話音落下,空氣安靜了幾秒,她才後知後覺這句話裡的微妙。
想撤回已經來不及,耳畔傳來輕飄飄的一聲笑——
“怎麼回事兒,醋勁兒這麼大。”池列嶼垂眸瞅著她,睫毛根根分明,掩著幹淨烏亮的瞳孔,“就只準給你彈,不準給別人彈是吧?”
“……”許朝露站在原地,思緒莫名斷開,身體裡有股熱氣在亂竄,“誰管你。”
說完她轉身就走,還沒走到轉角那兒,腳步又倏地頓住。
她現在這樣和落荒而逃有什麼區別?
說都說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池列嶼手又揣回兜裡,下巴蹭了蹭衣領,正準備跟上她,就見剛氣急敗壞走了的人忽然折返回來,又站在他面前。
“你要去哪?”許朝露問他。
池列嶼想了想:“你不是讓我回去彈吉他嗎?”
“你真要去?你可是我們樂隊的吉他手。”許朝露這句話說得義正辭嚴,完全沒毛病。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那727分是用哪個腦子考出來的。”池列嶼突然伸手按住她腦袋,使勁前後搖晃,似乎想感受清楚她腦袋裡的構造,什麼玩意兒啊,氣死他算了,“我上這兒幹嘛來了?沒事跑女廁所門口杵著,我他媽是變態啊?你說我在這兒找什麼人,又要去哪?”
“哦。”許朝露感覺耳朵更熱了,“那你跟我回去?”
“嗯。”池列嶼扯唇,“回去一起喝農藥,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