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掏出帕子替元玉婉擦臉,柔聲道,“盡說些胡話,動不動就回孃家,當心你婆婆妯娌的,拿話編排你”。
說完自己又笑了,“不過你要是想娘了,就打發人告訴娘一聲,娘從你們府裡角門就進去了,左右和你婆婆妯娌不在一個府,想必也看不見”。
說完又輕輕撫了下元玉婉的後背,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冊子來,塞到元玉婉手裡。
她只開啟看了眼就懂了,臉紅得要滴出血來,只扭開臉不去看,心裡也是知道這是什麼的,女子出嫁前,都是要看這個的。
錢氏就笑她,笑完了也叮囑她,一會子早些睡,明兒天不亮就要起床了,晚上可少吃些,留著肚子明早再吃去。
元玉婉一一點頭應允,錢氏又叮囑了幾句,福兒與寶兒便進來了,“還來請姑娘的示下,後個見戚家幾個小的,具體要送些什麼禮”。
元玉婉嫁過去就是五太太,輩分高,戚家子侄輩的多,凡是女子,都是要來見禮的。好在成年男子避嫌不用來見,不然大好的日子,她可不想見戚明風那個晦氣玩意。
元玉婉算了算,戚家大房不在京中,連同子女也都不在,只二房三房與四房。
二房養了三位少爺,分別是姜氏親生的三少爺和五少爺,還有姨娘生的四少爺,其中年歲稍大的三少爺與四少爺都已經成婚,因暫時還沒有子嗣,所以後日來見禮的只有兩位少奶奶。
而三房李氏膝下除了戚明風,還有七姑娘戚明樂,戚明樂與四房的獨女戚明月倒是元玉婉的老熟人了。
再往下就沒了。
元玉婉想了想,兩位少奶奶禮物是一樣的,兩位姑娘的是一樣的,雖說她與戚明月關系更親近些,但沒必要在這見面禮上厚此薄彼,落人家口實。
於是她給兩位少奶奶每人選了一對掐金絲琺琅鐲子,並一條紅寶石珠串。給兩位姑娘每人一對碧玉鐲子,並一條纏絲玉海棠瓔珞。
錢氏又叫開啟了衣服箱籠,選了一條銀硃色的對襟長衫,配了秋香色的下裙,又找出一套掐金絲鑲嵌紅寶石的頭面來。
這是元玉婉敬茶那日的衣裳,先預備出來,省得到時候現找,反而麻煩。
眼瞧著都已經準備妥當,也已經到了用晚飯的時候,錢氏親自下廚煮了碗圓滾滾的餃子,“離家的餃子歸家的面,吃了這一碗,你日後順順當當,自得圓滿”。
她看著元玉婉吃了,又催她消消食後便去睡覺,明兒是大日子,必要養足了精神才能,不然這一天的瑣碎流程,如何撐得住呢。
元玉婉聽話,早早就上了床躺著,她原以為自己定然翻來覆去睡不著呢,沒成想聽著火盆裡爆開炭花的聲音,竟也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日天不亮,她就被福兒和寶兒喊起來,沐浴更衣,迷迷瞪瞪的時候被硬是餵了碗熬得濃濃的百子粥,說是這個喝了實在,過了早上就不叫吃東西了。
外頭請來的梳頭娘子給元玉婉梳頭上妝,又將碩大的頭冠戴在她頭上,這頭冠約摸有幾斤重,一上頭元玉婉就嘶了聲,好重,壓得抬不起頭來了。
上好了妝,穿上嫁衣,就由錢氏牽著去上香告祖。
上了香,錢氏將蓋頭蓋在元玉婉頭上,迎親的隊伍便要來了。
雖說院子就在晉國公府後門,但是正經從正門過來,也有些個路程。
元玉婉叫人扶上轎,一路聽得熱熱鬧鬧的鑼鼓鞭炮聲來。
拜堂時她牽著紅綢,那一頭牽在戚肅言手裡,元玉婉低著頭,只覺頭上頭冠越重了,壓得脖子發酸,沒忍住輕輕嘶了聲。
好在今日人生鼎沸,倒也沒人聽著。
等進了新房,坐在床上時,元玉婉才對今天這一天有了幾分實感。
她眼前是紅色的蓋頭,只能看清自己裙擺下繡著鴛鴦的一點鞋面。
房裡只有福兒和寶兒,她不敢動,手指緊緊攥著,事情落定了,她倒是有點餓了。福兒俯下身,問她要不要拿點茶水點心來,還沒等元玉婉說話,翠環就笑著進來了。
她規矩行了禮,笑吟吟說道,“國公爺叫我來和夫人說一句,外頭事多,夫人若是覺得頭上太重,可以先拿下來。國公爺還有一陣子才能來呢,請夫人不要太拘著”。
元玉婉有些遲疑,“可是,這不會壞了規矩嗎”。翠環笑著來替她取下那沉重的頭冠,“在國公府裡,國公爺的規矩就是規矩,況且這兒又沒有外人,我替姑娘卸了,再給您鬆鬆肩膀”。
過了一陣子,前頭來了個婆子,說前頭宴席快要散去,請夫人預備著。
翠環這才和福兒寶兒一道,給元玉婉重新戴頭冠,收拾好了以後,戚肅言便進來了。
他示意屋裡下人們都退下去,福兒看了看自己端著的交杯酒,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東西放在桌上,領著丫鬟們出去了。
元玉婉聽到下人們都出去了,沒由來緊張了一下,無意識的,她手指死死掐著自己的虎口,留下一道印子。
視線裡只有一雙靴子,緩緩走過來,又在她面前停住。她聞到淡淡的酒氣,然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慢慢挑起了她的蓋頭。
戚肅言今日大紅的喜袍,襯得他面如冠玉,比平日裡看他,更多出幾分俊朗和瀟灑來。元玉婉只看他一眼,便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