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戚明是姨娘生的,但是是孫輩裡連著六個少爺後的頭一位小千金,一出身就成了戚老太太的心肝肉,親自教養著。
老太太接了元家柳家的表小姐來住,也是有一層要與戚明樂作伴的意思在。
八姑娘就不太一樣了,她是四房的遺腹子,她母親自從喪夫之後便整日吃齋唸佛,女兒便扔在一邊。
不過,八姑娘的性格倒是十分討人喜,對所有人都笑眯眯的。
正說著戚家兩位姑娘的事,馬車卻停下來了,福兒去問怎麼回事,車夫有些不好意思回話,說是前頭有賣五般餛飩的,大少爺帶著玉寧小姐吃餛飩去了。
他小心看了眼福兒,“姑娘要不趁著現在去買杏漿,反正也不算遠”。
福兒剛準備開口說什麼,就被元玉婉叫住了,她沖她搖搖頭,“算了,我沒胃口”。
等回到元家置辦的宅子裡時,天已經黑透了。
這院子早在修繕的時候,就已經給家裡兄弟姐妹們分好住所了,毫無意外,元玉婉又是挑剩下來的那一處。
她和福兒都習慣了這樣的境遇,挑著燈靜靜往小院走,好在雖說是剩下的,但是也是院落開闊。只是偏了些,又沒什麼景緻可看。
不過今天夜裡,元玉婉主僕兩個人倒是也無心看什麼景緻,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便準備入睡。
睡前福兒還說,聽說夫人託人在京城添置了不少下人,每個院裡都能來新人,管事媽媽說,元玉婉的院子裡也能來個新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
說了好些話,見元玉婉都不吭聲,只睜著雙無神的眼睛,怔怔望著床幔。
福兒有些嚇著了,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今兒魂不守舍的,還傷了手”。
元玉婉想了想,終究還是跟福兒將今日的事情全盤托出。
說完後福兒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今日備菜時,有媽媽過來說要將最後一道八寶甜酪換成桂花湯,我還納悶呢,桂花湯就是個小玩意,上不得宴席的臺面,怎的突然換了,原來竟是藏了這樣惡毒的心思”。
福兒又說,“難怪下午找不到姑娘,三太太和戚六少爺還來姑娘屋裡問了,問可見過姑娘沒有。我當時還以為是她二人關心姑娘,沒想到戚六少爺平日裡看著蠻好的,裡頭竟是這樣髒汙惡臭之人。不過姑娘也算因禍得福,遇到了戚五爺,我今兒還在後廚聽二太太的陪房媽媽說,說是戚五爺前段時間又辦了件大差事,皇上要封他做國公爺呢。姑娘要是真嫁過去,那就是閣老夫人,國公夫人了” 。
元玉婉聽她越說越出格,連忙伸長了手去敲福兒腦袋,
“壞福兒,瞎說什麼。戚五爺雖出手救了我,又待我溫和,可我總覺得那溫和是浮在面上的,底下到底是什麼,我看不透,更不敢看。但是他卻看透了我,連我嫁的人不是心上人都能看出來,這樣洞察人心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娶妻呢”。
福兒說,“可話本裡就是這樣寫的,哪家的少爺不小心看到了姑娘換衣裳,便留下信物,私定終身。最後少爺封侯拜相,姑娘得了誥命,做一品夫人”。
元玉婉就笑她,“福兒姐姐,快少看些吧,月錢都拿去買了話本子,我看你下月梳頭的桂花油怎麼辦呢”。
笑完又正色道,“說來說去,若戚五爺當真和話本裡的書生少爺一樣,那他回京這麼久,又怎麼會未說親呢。我出身一般,只勉強認得幾個字,至於管家算賬的事,更是無人教過我。高門大戶,我高攀不起,也並不想攀,宋家是極好的一門親事,我安心待嫁就是了”。
夜已深,福兒睡著了,但是元玉婉卻難以入眠。
她的婚事將近了,元玉寧的又何嘗不是,等她嫁到了戚家去,她們兩家便是姻親。
成了親家,平時自然會常常走動來往,更何況戚明風是嫡母的外甥。縱使去戚家拜訪不帶著她,可是戚明風來元家呢,她又如何能躲得過。
想來想去,元玉婉決意還是要將戚明風的事告訴大哥,雖說下藥的事情她恥於對男子開口,但是講清楚戚明風幾次對她言行無狀,還是可以的。這樣決定了,元玉婉才放下心睡去。
次日清早,元玉婉便往大哥元將彥的院子去,這處宅子她並不熟悉,走了許久,才終於找到大哥的院子。
一進去便遇到兩個面生的丫鬟,有說有笑地出來,見到元玉婉便停下來,有些好奇地打探她。
元玉婉今日又穿的是自己的衣裳,很素淨,只在衣襟上繡了一簇桂花,確實不像是小姐的樣子。
其中一個丫鬟沖她喊了一聲,“妹妹,你是哪個院的,誰叫你來的”。
元玉婉剛要說什麼,卻見大哥身邊的侍女從屋裡挑了簾子出來,“是二姑娘啊,少爺在書房呢,快進去吧,外頭涼”。
元玉婉頭一次進書房,碩大的架子上,從幼童啟蒙到艱深晦澀的學問書,又有古往今來幾位大才子的文集,連當朝文臣的也有,還有很多,連名字元玉婉都看不懂。
她收回視線,想著自己屋裡幾本書已經看完了,改天問大哥借一些,她又自己學著,認了不少字,看些簡單的注本也能讀下去。
元將彥正整理桌上的畫軸,看見元玉婉進來,客氣地叫她坐,又問她新院子,住得習不習慣之類的話,倒卻是個關心弟妹的好大哥模樣。
正好此時屋內只有她兄妹二人,元玉婉咬咬牙,雖說沒有講明下藥的事情,但是戚明風如何言語無狀,如何行為輕浮的講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