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悠被救出來以後的思維一直是混亂的,或許路鳴不同於一般的劫匪分子,他不會以暴力的形式給予路悠悠身體上的摧殘。
但被關了大半個月的頭腦已經在無盡的恐懼中遭受到了重創,而且因為溝通的無力,路悠悠的潛意識裡紮根了一個念頭,就是她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幹脆什麼都不要說。
七月,八月,九月…
秋天來了,落葉紛飛,路悠悠在別墅裡待了近兩個月,不上班,不出門,不跟任何人說話。
至於其他人,只有曲項每次能進來給她彙報工作,化繁為簡,用最最簡單的方式讓她去處理公司的事。公司裡的人和客戶來看望她,全被她拒之門外。
突然某天,她拿起找回來的手機,車鑰匙,身份證和一沓現金,直奔機場,孟垣打車跟在她身後,不敢打擾。
她把車交給孟垣讓他開回去,一個人坐上了回家鄉的飛機,落地的時候,只給路在陽發了訊息,讓他來接。
“他們葬在哪裡?”路悠悠問路在陽。
“閨女啊…”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路悠悠主動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路在陽老淚縱橫。哭完了,他才帶路悠悠去埋葬路鳴和何花的墓地。
松樹不落葉,墓地也打掃得很幹淨。
路悠悠再次提出要求,“爸,你回家幫我把我的鋼琴搬過來。”
年幼時,何花逼著她學鋼琴,路鳴就在一旁“看她的熱鬧”,但每每她哭到抽噎,路鳴還是會過來安慰她。
多年不彈的鋼琴因為路悠悠不在家,被路在陽歸置了起來,只有他知道放在哪裡,所以只能他去找。
路悠悠垂眸看著墓碑站了很久,昔日在她面前站著的母親和路鳴,現在歸於塵土,成為了安葬於此的靈魂。
鋼琴是路在陽和鄰居大叔一起開三輪送過來的,這架鋼琴放得太久,儲存得尚可,路悠悠剛摁下一個白鍵就知道琴早就走了調。
她坐在路在陽搬來的琴凳上,手放在膝蓋上許久,才彈起了她學的第一首曲子,那時候因為她能流暢地彈過一遍,何花和路鳴還做了頓好吃的,獎勵她來著。
鋼琴隨著手指按下響起了旋律。
這首曲子叫《小星星》。
填詞是: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琴音響起,天上下了小雨。
“新聞說有雨,你看我著急出來都忘帶傘了。老王,今天謝謝你啊,回去上我家吃飯。”
“哎呀,你都是一個人去你那吃啥子嘛,去我家吃。帶上丫頭和那個小夥。”
琴音結束又重複,空中依舊飄著濛濛小雨。
路在陽沒帶傘,卻有人在給她撐傘。
這首曲子她彈了372遍,這已經是這架鋼琴的極限,卻不是她的極限。
彈到琴報廢,音都發不清楚,路悠悠停下了,她彈得再久都不會有人過來誇她。
“孟垣,下雨了。”她說。
“嗯。”為她撐傘的人溢位了難以忍受的哭腔。
“是不是有人在哭啊。”
會是誰,死得其所的路鳴?
何花?
還是身後這個實實在在的還活著的人:孟垣。她想:她該珍惜眼前人的。愛她的人還在痛苦,她“恨”的人歸於塵土。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秋天好像快到了…我們去山裡聽鹿鳴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