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將趕赴疫區,若有訊息傳不出來,便用此物。”
原是為了國事,既如此,柳憶安也不再推脫。
“多謝神侍大人。”
“不客氣,記得千萬保護好自己。”
柳憶安走後,殿內的香煙緩緩升騰,繚繞在慕青周身。他靜靜地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終於……再次見到她了。
從秋川白變成慕青,歷經了千辛萬苦,他終於再次站在她身側,再次喚出了那句“柳姑娘。”
為了成為神侍,不再嫁人,他改名換姓,在他說出自己要改名為“慕青”後,一旁的母親不屑地笑了出來,眼裡盡是諷刺。
“‘慕青’?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能藏得住嗎?人家都不要你了,還在那思慕別人呢。早知如此,將你嫁入柳府的時候又何必鬧這麼一出,如今這般都是你的報應。”
他一意孤行地以“慕青”的身份報名,成功入選後,顧允找了上來。
“你們秋家,若是願意投奔我背後的人,我可以幫你當上神侍。”
秋思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商人逐利,利益至上,只要能得到好處,家族的未來如何,與秋川白本人如何,都無足輕重。
於是,在顧允的“運作”下,秋川白順利進入了最後一輪選拔。他原以為,自己握住了一條捷徑,直到走到這一步,他才發現——顧允的承諾,不過是一場虛妄的謊言。
最終的試煉,從來不是由任何人決定,而是由死亡篩選。
國師從全國選出八十位男子,最終能留下來的,只有一人。而這場試煉,便是讓所有參選者泡入一種特製的藥水中,整整七日,不能離池半步,不能進食,不能昏迷,否則便意味著被淘汰,或者死亡。
既為“神侍”,便不能長成凡人模樣。而那藥水,便是從凡人變為神侍的代價。
那池藥水,如同將人推入煉獄。剛入水時,只覺渾身發癢,彷彿千萬只螞蟻在面板上啃噬撕咬。一天後,瘙癢轉化為熾烈的灼燒,從肌膚到五髒六腑,火焰在體內翻騰,煎熬著每一寸血肉。第三天,灼燒感又變成了割裂般的劇痛,彷彿身上裂開了無數道口子,只要稍微動彈一下,皮肉便會撕裂,鮮血與藥水交融,疼痛直入骨髓。而這七天,他們甚至連水都只能被人強行灌下,否則連喝水的力氣都會消耗殆盡。
第一天,近半數人因痛苦難耐,用指甲將自己的面板活生生撓破。藥水滲入傷口,疼痛瞬間席捲全身,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直至化為血水。
第二天,剩下的那一半人中,有人開始嘔血,七竅滲出黑紅的液體,藥水的毒性侵蝕了他們的髒腑。目睹此景,不少人果斷放棄,相比權勢,還是性命更為重要。
第三天,池水中只剩下十人。那一夜,四人因承受不住痛苦,掙紮著爬出了池水,他們的身體被藥水浸蝕得不成樣子,面板已經剝落大半,露出鮮紅的血肉。
第四天,餘下六人已是極限,他們靠在池壁上,神思恍惚,面板被剝離,骨骼如遭碾碎。
第五天,第六天,痛覺被麻木取代,四人因極度虛弱昏死過去,終究沒能撐到最後。
到了第七天,池水已被染得深紅,秋川白與另一人勉力支撐著殘存的生命,被人從水中拖拽出來。待走出池水,他才發現,陪著他撐過最後一日的那人,早已在不知何時嚥下最後一口氣,而自己……是這八十人中唯一的活者。
從此,秋川白死了,裕朝神侍——慕青,誕生了。
如今的他,面板雪白,長發銀白,雙目因藥水浸泡變成了淺金色,光是被陽光照射,便會如刀割般疼痛。他的一切都變了,甚至連名字,都不再屬於秋家。
他用盡一切,只為了留在這座宮城裡,同她再見一面。
如今,她終於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可惜,她不再是他的妻,而他,也只能以“神侍”的身份,與她站在對立的立場,眼睜睜地看著她朝著別人的方向走去。
慕青低頭,緩緩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原來,剝去皮肉的痛,遠不及思念蝕心的煎熬。